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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番外二 盲山(一)

――这是什么地方?

她醒来的时候,既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的眼睛很大,眼仁很亮,亮的就像天上最大的那一颗星。

如星般闪亮的眼睛,此刻正茫然的看着四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无论她的眼睛睁的多大,眼珠鼓的多圆,她所能看见的东西都和闭着眼睛时毫无区别。

她能看到的只有“黑”。

――黑。

――漆黑。

――死一般沉寂的漆黑。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人未必就知道自己死了,活人也未必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一阵彻骨的疼痛从左边手臂上传来,痛得她几乎都要叫出声。

――她柔软的右手,此刻正狠狠地掐在她左边的手臂上。

眼泪还在她眼眶中打着转,但她的嘴角却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

死人有没有痛觉她并不知晓,但既然能感觉到疼痛,那么她现在就一定还没有死。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有?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这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阎王殿?

――如果她没有死,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夜。

秋夜。

月亮早已沉没,太阳还未升起,只剩下了一片乌蓝的天,笼罩着沉闷的大地。

除了夜游的东西,万物都早已睡着。

这是一间小小的茅屋,黄土夯成的墙体早已开裂,一株株杂草便肆意的从墙缝中钻出,在秋风中不住的摇摆着。

屋顶上的茅草已有多年未曾更换,原本金黄的稻草早已被晒成了灰白色。有些地方的稻草早已不见,只剩下腐烂干裂的屋梁暴露在外面。

万籁俱寂。

傅驴蛋忽的起身,掏出了早已磨到光滑的火石,点燃了遍身油腻的灯盏。

火石划过,灯盏亮起,原本暗沉的茅屋里,便弥满了青白的光。

“你就去吗?”

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声音衰老而油腻,好似桌上破旧灯盏里的腥臭灯油。

傅驴蛋点头,看了眼隔壁的房间:“是。”

“这回……”

傅驴蛋一边扣上衣服,一边压低声音道:

“幺婶给相的,没问题。”

“你莫要忘了上回……”

傅驴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颤抖着道:“给我罢。”

那女人伸手到枕头下面,摸索良久,终于摸出了一个陈旧的布包。

布包陈旧,早已洗的看不出什么颜色。

傅驴蛋伸手接过那女人手上的布包,轻轻的拉开了系在上面的细绳,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铜板,大小不一,年代也不一的铜板。有些已经泛起了青绿的铜锈,其余的也早已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傅驴蛋将铜钱细细的数了一遍,数完一遍之后,便又从头开始,再一次重复这同样的步骤。

重复了五次之后,他终于已经数清:五百七十六枚铜钱。三百枚大钱,二百七十六枚小钱。

于是他便将那些铜板再一次装回布包,又把布包仔细的收入怀中。

铜板冰凉,冰凉的铜板正紧紧的贴在他滚烫的胸口上。

他不觉得凉,他只觉得烫。

滚烫。

那铜板好似已经不再是铜板,而是烧红的铜块,亦或是灼热赤红的火把,烫的他浑身都在哆嗦。

五百七十六枚铜钱。其中三百枚大钱,二百七十六枚小钱。这本是他数过无数遍的,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沉重。

里屋里突然一阵窸窣,比虫蚁的声音更大,却比蛇鼠的声音更小。

那是有人起夜的声音。

傅驴蛋长长的呼出口气,平静下颤抖的心情,低声道:

“没事的,你不要起了罢。”

于是那本要起夜的人,便再一次躺回了床铺,躺回了那冰冷潮湿的被窝。

春天,江南。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轻柔的吹过大地,温柔得就仿佛情人的呼吸,甜蜜的让人沉醉。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小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倚靠在朱红的栏杆上,看着这明媚的春景,看着这迷人的风光。

江花红胜火,春水绿如蓝。

一艘画舫正静静的停在这平静醉人的湖面上。

这画舫是从柳荫深处摇出来的,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一个身材窈窕的绝代丽人,正坐在窗口,调弄着笼中的雪白鹦鹉。

她一只手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纤美,眉宇间仿佛带着种淡淡的幽怨,仿佛正在感怀着春光的易逝,情人的离别。

情人本是在千山外的,但现在却已经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这画舫的船头。

这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五官俊美的好似精雕细琢的玉像。

他正斜靠在船头的舷板上,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握着折扇。

折扇轻摇。

她已经看见了他,他也已经看见了她。

于是她笑了,他也笑了。

原本停在栏杆上的燕子突然飞起,又呢喃着飞入桃花深处。

太阳忽的便到了西边。

夕阳漫天。

轻雪般的绿柳,半开的红荷,朦胧的远山,倒印在闪动着金光的湖水里。

朱红的画舫,还停泊在粼粼的湖面上,静静的飘荡着。

远处不知是谁在曼声而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春光总是易逝的,深秋很快就会到来。

长夜深沉。

深沉的长夜里,一切都已被黑暗所笼罩,只剩下一条灰白的路,漫无目的的通向前方。

傅驴蛋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笼摇曳,照亮了他的双脚。

他已经走了很久。

这条路不过百尺,但他却好像总也走不到头。

两只黄狗正卧在路旁的枯草里。傅驴蛋走过,它们便睁开眼瞅上一眼,然后继续沉睡。

天更冷了。

但他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燥热。

他好似已不再是年过六旬的垂垂老朽,而是血气方刚的精壮少年。

他突然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还是一样的秋,还是一样的夜。就连这条路,也是一样的灰白,一样的枯燥。

那卧在路旁的老狗,仿佛也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就连他要去往的目的地,也依旧是三十年前的哪一个。

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他自己,而这一次则是为了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傅狗剩,此刻正睡在那间残破不堪的茅屋里,焦急的等待着。

秋风更冷。

这偏远荒凉的山村,仿佛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一代代的人出生,又一代代的在这里老去。

傅驴蛋正在专心走路,忽然吃了一惊,远远的看见一间青黑的瓦房正燃着灯火。

灯火昏黄,好似巫婆阴翳的昏黄眼珠。在引诱着过路的旅客,投入向恶魔的怀抱。

傅驴蛋便好似受到了蛊惑一般,双腿迈得更急,步子也跨的更大。

他是不是也已经受到了蛊惑?

或者,他的目的地是否本就是这灯火阑珊的瓦屋?

傅驴蛋走到屋前,静静的定在那。

定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伸出干瘪扭曲的手掌,轻轻的扣在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上。

“咚~”

“咚~”

“咚~”

房门打开,露出了一张干瘪蜡黄的脸。

这是个老女人的脸。

一只尖尖的鹰勾鼻子,随意的安放在这皱巴的脸上,几乎占据了脸的一半。

一个长长的下巴向外翘着。配合着同样尖尖的鹰钩鼻子,就像两个钩子,几乎要贴在一起。

一头油腻又蓬乱的头发,一半白一半黑。半白半黑的头发上,却插着一枝艳红的红花。

就连这老妪的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同样艳红的褙子,胸口绣着两朵硕大无比的牡丹花。

这老妪两只布满白醫的眼睛,正紧盯着站在门口的傅驴蛋:

“来了?”

傅驴蛋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是。”

那老妪撇撇干瘪开裂的嘴唇,笑着道:“那么钱呢?”

傅驴蛋道:“钱在这儿。”

那老妪伸出鸡爪般的手,伸到傅驴蛋的面前。

傅驴蛋便掏出怀里的布包,递到那老妪的手中。

布包温热,原本冰凉的铜板,早已被傅驴蛋的身体捂热,原本干燥的布包,此刻也已经沾满了汗水。

老妪颠了颠手中的布包,看着旁边的一间小屋,阴沉沉道:“就在里面。”

说罢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幺婶。”

那老妪停住,回头:“我们丐帮办事,你自然不用操心。”

傅驴蛋点头:“是。”

虽然祖居在这荒远闭塞的深山里,但他对于“丐帮”的名声却清楚的很。

幺婶道:“就连你当年,不也是老婆子我帮你找来的?”

傅驴蛋的眼神中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是。”

幺婶瞥了傅驴蛋一眼,冷冷的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傅驴蛋突然变得局促,局促的脸都变得通红:“是。”

“明天我会让人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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