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笑圣贤无用、儒生无用。只是这个世道,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权势被世家牢牢掌握,弊大于利!
脸色苍白的男子再握不住茶杯,破碎于地,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茶水何尝不是被茶杯束缚,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杯如何,则水亦如何;杯碎,水才显真态。
水无实形,冰冷却可将其凝固。唯有打破规矩,方有各改其命的机会。
革旧,是为了破去心中之神。并非得到“神谕”,便能高人一等。
人要走了,茶还未凉。罢了罢了,烫嘴也无妨,总要有人去尝试。
当真还想多饮几杯啊!
男子剧烈咳嗽,待到梅城家家户户都能饮茶那日,温儒上门叨扰,还望各位不要嫌弃才是。
赵天禄听闻陈鸿飞被打伤一事,百忙之中来访,表露自己的歉意。承诺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还众人一个公道。
陈鸿飞伤的并不算太重,半日的时间便清醒过来。问其究竟是何人所为,他对此同样知之甚少,还未看到对方面孔便已被击倒,并不知晓后来之事。
街道上,张灯结彩热闹喜庆,凌川心中却十分空落。并非是不甘心作为饵料诱敌,林樱在暗中保护,并不会有何损伤。
姜凌川拖着躯体,在街道上游荡,周围越是热闹,内心只会愈发落寞。
徘徊许久不见成效,索性不再耍弄这种小把戏。
他苦着一张笑脸,向林樱问道:“林樱姐,我感觉自己好迷茫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唯有我如同孤魂野鬼,在这漆黑寒冷的夜,漫无目的游荡。”
林樱想了想,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的确比你好上几分。
“不带这么安慰人的啊!”
开玩笑啦!十五岁那年,高一刚上了半个月,我就退学了。思想天马行空,与身旁之人格格不入。因为记忆力超常,该阶段的所有书籍我已全部掌握。
“……”
我都这样难过了,你还要往我伤口上撒一把盐。辛辛苦苦熬了三年,才算“顺利”毕业,甚至无法拿到进入高校的名额,说起来实在惭愧。
其实这些都还只是小事,若是一家人还在,哪里会有现在这般凄惨。本来想着自己这辈子,靠着父母混吃混喝,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再之后继承父亲的衣钵,有个体面的工作。今后也好向孩子吹嘘,老爹万般艰苦才有今日成就,你也该好好努力才是。
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桩桩惊天动地的事,与自己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甚至开始怀疑,曾经的种种美好皆为虚假。
权势、阴谋、死亡,这些曾经离自己很远的东西,不知为何突然砸到头上。
无人渡我,唯有自渡,或许期间感到失落孤独。
我在退学那段时间,同样觉得非常寂寞。你无法与同龄人交谈,别人眼里你就是个怪胎,他们排挤唾弃,却又觊觎这种能力。
我问你,当你拥有绝对力量之时,是会让人跪拜匍匐脚下,还是收起爪牙做个普通人?
我没想过当个英雄啊,平平凡凡度过一生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争权夺势斗得头破血流。
是啊!做个勤恳的老农,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乐得清闲自在,难道这样的平凡都无法容忍?
林樱姐,那你可误会我的意思。咱虽说不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却也还想做个工薪阶级,至少不用风吹日晒吧。
挺好的,那就朝着你的目标,前进!
走吧,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重归赵府,晚宴赵天禄亲自招待。大家都有些拘谨,生怕做出什么不敬之事。凌川知晓,青衫老者并非拘泥小节之人,他并未作态。
老者以茶代酒向众人敬了一杯,大家杯中盛装着各物,一饮而尽,气氛慢慢变暖活跃。
赵天禄有些惭愧,陈鸿飞一事,至今还未查得半分线索,说罢自罚一杯。
林樱劝道:“赵家主严重了,鸿飞伤得并不重,此事就此揭过吧。”她向陈鸿飞递了个眼色,后者举杯邀饮。
“好好好,大家吃得尽兴!”
“赵家主,不知城主竞选还剩几日?”
“三日后如期举行,届时将会在高台进行角逐,宣布由何人担任城主。”
此等大事欢庆的并非有主城人,附城许多百姓都在夜晚进城买卖。
对于主城人来说,那些物美价廉的物件,正是他们急需之物。在这个几年一度的日子,大家都欢欣异常。
卖布老妪生意并不差,大家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又或者全城都未曾参与。不知是谁在传言,老妪的物件任挑任选,只要给个自己想出的价格,便能取走。
她会如此,因为无法记清价格,害怕再起冲突。索性不再标价,反正她都是自己织的,成本并未花多少,能够度日那便足矣。
老妪喜爱来梅城,至于为何,她也不解。只是依稀记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有人丢下一两个铜板,拿上布匹兴高采烈回家。亦有家境还算不错的人,并不在乎这些小钱,多给几张钞票。
布匹质感倒是不错,却无固定的价格。对于喜爱之物,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尽相同,付出也有差距。
小分队众人是闲不下来的,想来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哪需要这般畏畏缩缩?
凌川死活不愿意逛夜市,想起上次拎的大堆物件,手还在隐隐作痛,腰杆子都难以挺直。
哪里敌得过李家姐妹刚柔并济,于是又被强行拖去。
路上不断碎嘴抱怨,许多未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凌川警告李叶,看看可以,不许买。
“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立刻得到几记爆栗作为回应,肿胀的猪脸不停地求饶。姑娘小伙打打闹闹,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气息。
一处不知名的小巷,几个光头和尚正在穿梭。路人纷纷将眼光投来,毕竟在梅城,还是极少见到的。
前方的高大光头丝毫不介意众人的眼光,缓缓向前走去,发出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