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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秉懿物件不多,整理好房间安顿下来没费多少功夫,果然府中书房是王爷起居办公之处,静好轩的小厮婢子事事周到、井井有条,并未因她初来乍到将她遗忘。午间准时给她送了餐点和水果,额外还派了个小婢子给她端茶递水,整理内务。
只是,那小婢子不爱说话,总端端站着,见她桌前的水杯空了,便机灵的给续上一杯,其他时候都立在一旁却半句闲话全无,邢秉懿心想:这书房的丫头小厮们规矩委实是好,勤勉做事又不多言,只是这也太太太过份规矩了。
今日方有信将她带进侧室便匆匆走了,她家王爷也不知所踪,邢秉懿完全不清楚身为暗卫的自己该干些什么,秉承行多错多、无为安稳的宗旨,她只好静坐房中。这大半日可把个安静不下来的邢秉懿憋得快成内伤。
与那小婢子四目相对整整半日,邢秉懿浑身上下都别扭至极,毕竟在王爷书房里都是伺候同一位爷的,在主子屋里额外还给她配个伺候的丫头,这不符合规制。况且,她内心觉得自己如今处境都快与婢女相差无几了,还给她配个婢女,颇为打脸……。可是这丫头是请也请不走,推也推不掉,邢秉懿又面浅,不懂得如何强迫别人,只得自己惴惴不安,直等到天渐暗了,才见着她家消失了大半日的王爷。
邢秉懿一下午都竖着耳朵注意静好轩门前的动静,一听见院门口的响动便忙奔至院前躬身以待。
康王却将她和静好轩一众人等如当空气,打她身旁径直走过,只与方有信一路言谈,全没将他人看进眼里。她第一天当差,自知是王爷贴身暗卫,又不知王爷与队长相聊,自己该跟着还是留下,几息的光阴却过得无比煎熬,幸好王爷身后的方有信没忘记她,给她招手示意她跟上,邢秉懿连忙踩着碎步小跑着紧跟向前。
她跟着王爷和方队长的脚步,伴随着下人们一路前仆后继的“王爷”声,到了餐厅,一桌子热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早在厅堂正中的大圆桌上摆置停当。邢秉懿想,这肯定是厨房早就开始准备的,王爷一到府门口必定就有人传话回来,才能时间节点拿捏得恰恰好。
康王在主位上坐下后,一屋子的下人们都安静的退了出去,最后出去的一个把门带上,厅中便只剩下王爷、队长和她自己三人。等下人们退下后,方有信也坐了下来。邢秉懿很吃惊:这场面很诡异啊!她其实也是京中官宦世家出身,虽然祖辈、父辈官位都不算高,但官宦贵胄家的规矩她是懂的。吃饭该伺候的下人全走了,侍卫和王爷平起平坐,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场景?
这里位阶最低的便是她自己了,邢秉懿自觉的准备接替布菜小婢的差事。方有信却又笑着示意她:秉懿,坐下吃饭呀。
邢秉懿杏眼圆睁,但真的不敢坐。
直到……她家王爷也不咸不淡说了句:坐吧。
邢秉懿默默坐定,大气不敢喘,迅猛地扒拉着碗里先前下人们盛好的白饭。
“养你还是挺省钱,光吃饭不吃菜。”他家王爷终于在回府之后,第一次注意到了她,面无表情的开口。
邢秉懿差点被一口白饭生生噎死……方有信适时的在她又要进入惴惴不安状态前,及时给她夹了一箸佳肴,可惜在这种状态下,再美味的食物她也品不出味道,只急忙将菜塞进嘴里,堵住自己的嘴,以防一不小心发出什么不得宜的声音。
邢秉懿觉得这顿晚餐,整个吃饭的过程,只有一个词一直贯彻始终:紧张!紧张!紧张!
妈蛋,这一天也太累心了!
饭毕,邢秉懿偷偷对方有信进行一番请教,大致对自己的工作流程有了一定了解,方队长还将静好轩中人事大致与她做了介绍,为她指认了部分府中面孔,略略了然于心的感觉让她稍稍安下心来。
赵构生母韦氏并不得宠,连带着康王也不得圣心;且他家王爷年少时不懂得看眼色,常喜欢与徽宗谈些节俭、爱民、勤政之类,而当今圣上好大喜功、好奢靡享乐,哪里听得进去,所以康王一直不得皇帝喜爱,一无实权二无显尊,不过是闲散王爷一枚……故而,康王府的书房里并无多少繁杂公务。
她接下来每日里事务不过就是:陪伴王爷出行时,负责保卫王爷安全,和处理一些陪同事务;留于府内时,负责来往书信或信息的分拣汇报等等。事情不多,据说夜里值勤者多半可以留在房中安心休息,很多时候整夜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
天黑以后,王爷喜欢一个人待着,不需要伺候左右的人,值夜的不论是丫鬟小厮还是暗卫都很清闲。
她这一天深感疲惫,想着第二日还得去王爷跟前熟悉业务,就准备梳洗后早些休息。谁知,来了个俊朗小生,邢秉懿一打量,正是今日方队长指给她认过的静好轩的主管。
“邢大人,王爷请你去。”虽然康王并不得宠,但他贴身的护卫编制共十五名,朝廷记录在册,每月另在朝廷领饷,按从九品计。所以,她虽无官职,但名目月底报上朝廷后大小也算个官,安福便称她大人。
邢秉懿没受过这样的恭维,有些惶恐,连连摆手:“不敢当,我这便随安主管去。”
安福领她到静好轩的院坪中便退下了。赵构正在练剑,并未有停,只见他舞得破风如裂,边气息平稳说道:“兵器架上选武器,陪我练一局。”
邢秉懿扫视一遍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与王爷互打?
她又陷入无边的忐忑,看着兵器架上的武器,她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最后索性决定将命运交由上苍主宰,闭着眼睛随便取下一个,睁眼一看……叉!!!
邢秉懿直接傻愣在当场。
赵构反身过来,看见她手中所持,也有一瞬的怔忡,但马上就拿起对战的架势。
邢秉懿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抡起手中的三头叉向前迎战。
姑娘家家使叉看起来一定很傻……王爷方才的眼神中明明就是嫌恶……太伤人了!嘤嘤嘤!
邢秉懿毕竟身材面容娇好,贯来还是想维持自己靓丽形象的,她双手发力,将三头叉用枪法的招式在空中舞出个漂亮枪花后才用叉杆响亮点地摆出华丽丽的出场架势。
赵构瞧她招式虚华,点评道:“叉源于南蛮,原本是猎户渔民捕猎打鱼的工具,捕食多为了结果,所以叉击法有转、滚、捣、搓、刺、截、拦、横、拍等等,往往直接霸道,没有花架子,这一点与暗影的特征也很相符。”
她方摆出架势,便遭王爷发现自己对此兵器毫无了解。邢秉懿心很虚,整整学了五年,她的不学无术、愚钝不堪、顽劣散漫……最近真是被他家王爷看了个通透。今早才被贬成暗卫,今晚不会又要更进一步吧?!
不料她家王爷再开口时语气却比想象中和善:“整个暗影怕是翻不出第二个本事不如你的了,但这的确不能全怪你,毕竟你是我亲手挑来了,料子是块好料子,放在藏妙斋五年之久,我却从未悉心培养过。这样的结果本王推卸不掉责任。我本觉得暗影是个苦差,不适合你这样开朗纯净的丫头,今早跟你确认过,既然你真心想成为暗影,便跟在身旁好好学习,本王会助你成功。”
这个王爷和传闻中的很不同,与她在藏妙斋见过的亦不同……邢秉懿随康王连连练习了一个时辰,结束时一把三头叉已比较应手,刚开始还怕招式太实露了丑态,此时已献丑习惯,不太在意。她这时方领悟打斗功夫讲究实用,怎么方便怎么来,并不在招式是否美观上面。
王爷看起来也颇为满意,说她:悟性比我想象得高,还是有培养价值的。
邢秉懿原本以为要苦练到深夜,谁知她家王爷觉得做什么都应当劳逸结合,合理计划……她到静好轩的第一夜,挺开心,早早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