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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王心情欠佳,既然你错了,便罚你为本王调节心情。”赵构说话时面上无波无澜,可邢秉懿心里却炸开了锅。
什么鬼?!太暴殄天物了,原来你是这样不善经营的康王殿下!我,邢秉懿,是你悉心培养的高级细作,未来你手中最具威力的大杀器,间谍圈一姐!居然将我当小厮婢子使!陪你找乐子?果然是你皇帝爸爸的好儿子啊,我还以为你能改……结果跟你爹一样一样的……!!!不懂得资源优化、价值最大化!太他妈奢侈浪费了!
嘤嘤嘤,最委屈的还不是要我这个间谍圈一姐伺候人,而是……虽然你很美,可本姑娘真的真的真的是不想伺候你啊!尤其还是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不知道康王赵构脾气火爆,性格不好?!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身边站个性格不好的人,是怎样一种大写的悲催!最最最悲催的是这个性格不好目前正站在我身边的人……他……他妈……还是我老板!
邢秉懿心中的小人抱腿狂哭,可面上却一丝抽动都不敢,她身体四平八稳,面容亲切可掬,声音软糯轻柔,人畜无害的答道:“是,王爷。”
可是!……她家性格不好的王爷见她如此乖巧柔顺,也不曾给个好脸色……连回答都没有,转过身径直便往巷子的一头先走了。
她明明表现很好,好吗!
“我给自己刚才的表现打满分!”邢秉懿心情很不好,感觉自己如此的讨好、那样的谄媚……都喂了狗了!……但,事实上,她屁都不敢放一个……继续面带笑容、连忙跟上,别说大气不敢喘,她是连气都不敢喘……脚步也努力压到最最没有存在感。
可是!她家的王爷却健步如飞,正飞腿向前……邢秉懿实在是没办法悄无声息的跟上……不一会儿前头的赵构便听见跟在身后的她喘着粗大的气、跺着混乱的步伐努力地、吃力地……紧紧追随。
赵构倏然停下脚步,反身看她。邢秉懿吓得忙顿住步伐,捂住嘴倒抽一口冷气。
“完了……我是又错了么?”邢秉懿心中泪如雨下,他家脾气火爆、性格不好的王爷一定是受不了她如此粗鄙的行走方式,要发怒了……?
邢秉懿进行了漫长而忐忑的等待……最终康王却并未发作,看了她一会儿,居然没有批评她就转过身去继续前进,而且这次步伐明显比之前放缓许多。
邢秉懿头顶的天空飘满了各种问号。
“日行一善?”
“我太可爱?”
“殿下瞎了?”
“???”
“??”
???
经过千百个拷问灵魂的精细推敲,她最终将没被王爷鄙视、狂轰乱炸、口水喷满一脸的原因归结于:如此奇葩地倒霉了一天,霉运终于要去了,好运终于要来了!我的好运太过强大,谁都挡不住!
想到这里,邢秉懿一扫阴霾,心情莫名美好,准备带着自己满满的热忱投入往后余生。
……
康王将邢秉懿领至一处她不曾到过的别院,命其入内重新梳洗乔装,自己也换了更简单朴素的装扮后,两人共乘一轿,康王交待轿夫往城南夜市去了。
邢秉懿此时仍是男装,因怕康王殿下等得太久,她不敢多做修饰,这次并未粘须抹眉,更不曾掩盖肤色。
两人一轿,赵构正对轿门,邢秉懿则坐其右首,本就相离不远,别院中下人又细心地在轿内点了盏别致的芙蓉月满灯,赵构一抬眼连她白嫩肌肤上细小的毛孔都能看清,甚至脸上细细绒绒的白色汗毛亦清晰可见。他额角皱了皱,问起邢秉懿:“可带了水粉?”
吼吼,哪有细作不带伪装工具的!邢秉懿心中一阵嘹亮,急忙取下腰间的香囊,兴奋而精神饱满,笑容中有些“阴恻恻”藏都藏不住,答道:“带了些桃花粉,王爷可是要用?”
原来他这样的美人儿也不全是纯天然的,原来他还抹这些……呵呵……娘里娘气的东西,啧啧,难怪肤质比许多姑娘还好上几分。邢秉懿虽仍有局促、紧张,却掩饰不住发现惊天大八卦的激动,她将水粉掏出来递给康王的手虽还有些颤颤巍巍,面上却掩饰不住震惊、期待、玩味、好奇……
她家王爷许是猜到了什么,突然面色森冷,指着盒子里水粉颜色最暗沉的一格说道:“把这些全部涂上。”
邢秉懿很不开心,她原本以为马上能等来不可思议的惊艳时刻,结果又是折腾她来的……
看来今日不绝,我霉不散啊!倒霉的一天,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再得瑟!
胭脂、水粉,多多少少都有些毁伤皮肤,可恨她如此盛世美颜……吹弹可破的肌肤,让她抹辣么多?!这个狂暴的王爷是想要毁了她么?
难道我真的成了一颗弃子?
难怪师父的课都不许我听了……
邢秉懿幽怨地看着他,一点点……直到全部……把那个格子里的水粉全部均匀抹在身上,立时变成一个皮肤黝黑的漂亮小厮。
抹完涂毕后,情绪调节能力超强的她已经成功平复下自己愤愤不平的心情,愉悦地抓起轿中小机上的铜镜照了照……嘿,除了太黑,她还是颇为满意的,帅帅的、俊生生的小哥哥,邢秉懿为自己倾倒。
赵构也将她端详一番,面上却显出不满,他沾上邢秉懿香囊中的黛粉,又和了些水粉,亲手上阵,一阵妙手生花在她脸上绘上逼真的细纹和色斑,直到轿外已从静悄悄只闻虫鸣鸟叫渐渐变得人声四起、沸沸扬扬,才颇为满意的撒手。
轿子兜兜转转直转进一条时宽时窄的深巷。今日他们所乘之轿外表并不招摇,但此处巷陋屋简,约酒邀饭的人虽不少,但多是平民布衣,所以即便一顶如此低调朴素的轿子也已非常惹人注目。巷子两旁的食客游人们不时投来好奇的、探寻的目光。
轿子最后停落在一家屋顶扯着“梁家汤饼”四字的素色幡子且四壁透风的小店门口。他二人刚下轿子,便见一穿了褐红色衣服,略显消瘦、中等个子的男人迎了上来。
那人见二人乘轿前来,微皱过一下眉,却未多言其他。他的神色赵构尽收眼底,却并不理会,仍带着邢秉懿在其中一张没人的桌旁坐下。
赵构也不问邢秉懿饿不饿、想吃些什么,便做主点了俩份汤饼,两张登封烧饼,几碟小菜。
来给他二人布菜的,仍是那个褐红衣衫的“男子”,但以邢秉懿从事特殊职业(额,虽然从未进行实操,但也经多年学习。)多年的经验,其实从轿子上下来的第一眼她就认出这个“他”并不是男子,而是个身材高挑,长相上成的女子。
稍后,女子给他二人上菜,招呼时用的依旧是喉咙里发出的假声,邢秉懿认真研究了一番此女的声色举止、妆容衣着,不是专业人士的确不易发觉她的真实性别。当她目不转睛盯着女子时,那女子忽然对上她的视线,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邢秉懿忙错开视线,她知道对方一定也看穿了她的伪装,当她再次闪闪烁烁将目光投向招待他们的女子,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未移开。她被看得毛毛的,心里有些慌,连忙避开视线,对方却依旧面色平静、气定神闲。
邢秉懿又心虚又气恼,却完全拿别人没办法,有种打了败仗铩羽而归的挫败和无奈。
联系前后,此时邢秉懿已大概猜测出此女的身份,八成同她一样也是暗影,只是人家已然出师,是王爷手里一把有用的刀。今日她家王爷来此,估计正是有事要与这女扮男装女子接头来的。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明明都是同行,与她一对视,人家依旧该说话说话,该干活干活,该看她还大大方方看着她,完全不怯场,演技一流……反观自己,只一个眼神,便败下阵来,完败,一个字:怂怂怂怂怂!
邢秉懿内心崩了!她甚至有些能理解她家王爷了……如果她是王爷,也会放弃自己这颗棋的……太弱了、弱爆了,确实不是一块当细作的好料子。她想到自己三脚猫的功夫、粗浅的学识、还有那薄弱到无与伦比的气场……不禁哀从心来,心情跌至冰点,双手缩到桌子底下,不断揉捏这衣摆。
赵构看见她瑟缩的模样,又见她鬓边没能完全拢进发带中的碎发在冷风中胡乱的飞,表情敛住了。深秋的夜渐渐凉了,小铺子四面透风,邢秉懿衣服穿的不多。赵构脱下身上的披风丢进她怀里,面无表情:“披上。”
邢秉懿顺从的披上,感觉挺暖挺舒服,心情也好了一些。她家王爷此举……莫不是关心她???邢秉懿温度降到冰点的心口立时又大地回春了……好幸福啊,我家殿下一定是还没放弃我,邢秉懿你还有救的!
赵构看见她偷偷想笑却不敢笑,偏偏又绷不住笑,憋得面部肌肉古怪抽动的样子………一脸鄙夷,摇了摇头,懒理会她。他捻起面前盘子里的登封烧饼,咬了一口,表情嫌恶:“这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