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和书双两人合力才将凌夏氏扶起,此刻的她却已经是连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了。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眼下凌夏氏的境况。
虽然讨厌这个娘亲的懦弱,但是云澜对凌夏氏却是真心实意敬重的。
想也知道在进凌府之前,她一个人抚养大哥有多艰难。进了府还得面对各种勾心斗角。纵然凌宜仗着有安府撑腰,万般刁难。她无怨无悔,也是一如既往地耐心温柔以待。
她或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聪明的女人,却是最伟大的母亲!
而身为母亲,最难过的事莫过于面对自己孩子的苛责了。
轰隆两声,天色更暗了,狂风大作,吹得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劈里啪啦的雨滴迅猛而来,雪巧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把,一把递给书双为云澜遮雨,一把自己撑着,撑在凌夏氏的头上。
“娘,别理那个白眼狼,我们先回房再说。”
云澜欲将凌夏氏扶起,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劲,一把将她和书双推开。整个人是又哭又笑。几近癫狂。
“是,我以前是卖过唱,但是我不后悔。”当年她就是因为一曲《凤求凰》和凌承泽结识的。那一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所以她不悔。
“娘,你别听他们的,卿儿一直以你为荣。”云澜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只能软声安慰。
如今,她让书双披在凌夏氏身上的雪狐裘袍也掉在了地上,白色的狐毛落入脏水中,很快便变得污秽不堪。云澜担心的倒不是那上好的裘袍,只是如此一来,凌夏氏又只着单衣暴露在寒风中。她的身子向来不好,这般反复受寒,只怕这身子将更难好了。
凌夏氏听完云澜的话,张狂着笑了一阵,复又嘤嘤地哭了起来。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抚摸云澜,云澜主动走上前去想握住她的手,她却又猛地退了好几步。
都说发疯的人最难捉摸,一时之间除了云澜竟没人敢上前去。
“二爷,都怪我,都怪我曾是个‘不洁’之人。您有什么火都冲我来,别怪卿儿和晖儿好不好。孩子是无辜的啊。”凌夏氏此刻已经言行混乱了,她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时不时又定定望向老太君,又似乎想辩解什么。口中时时刻刻念着什么“赎罪”,“放过”之类。
望着这样的凌夏氏,云澜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她向书双使了一个颜色,后者会意,正准备绕到凌夏氏身后,以求前后夹击,稳住发了疯的凌夏氏。
一向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凌夏氏发疯了!
一时之间,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太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云澜和书双俩主仆先把她制住。
还没待书双行动,凌夏氏突然瞟到了府门前那两座大石狮,焕然无神的眼中居然放出光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要我死了,卿儿你就能解脱了。”
云澜在心里大呼不妙,她顺着凌夏氏的眼神望见了那个大石狮,很容易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娘,不要!”
云澜的话未落音,凌夏氏已经一头朝着那石狮子撞过去。云澜来不及细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推动着她冲上前去,在凌夏氏的头即将撞到巨大的石狮之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凌夏氏正发着疯,又是一心求死,就这样一头撞在了云澜的腹部上。
云澜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疼楚传来。她娇小的身子终究是受不了凌夏氏的这拼死一撞,惯性让她整个人向后急急退去。
‘凌夏氏正发着疯,又是一心求死,就这样一头撞在了云澜的腹部上。
云澜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疼楚传来。她娇小的身子终究是受不了凌夏氏的这拼死一撞,惯性让她整个人向后急急退去。
‘嘭’地一声,云澜的头撞上身后凸起的石块。霎时间,她只觉得眼冒金星,耳中似乎出现了许多刺耳的喧杂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后颈流了下来。
这便要死了吗?她好不容易换来的重生机会,保质期居然只有短短的九个月吗?
可是,她居然有些不舍。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桃花盛开的那天。那男子负光而立,梅花如雪在他身边开落。而他正抬头望向她。目光清浅柔和,如一抹温泉,缓缓注入人心。
就这一眼,这一世就这样死去,许也值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迷糊中入睡,梦中,她似乎回到了现代,见到了对她很是苛刻却无比关心的爷爷,还有古灵精怪的小妹云雅。这一切就像是在昨日,又似乎隔得很远。
泪水从云澜的脸上划过,她不知道她这样痛苦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坚持着什么。
突然出现在房中的凌夏氏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心里难受得紧。
若是让她选择,她宁愿被赶出凌府,也不愿意女儿受这等苦。
梦中的云澜痛苦地蹙着眉,凌夏氏见了,心生不忍,正欲收出手去抚平她的额头,就听得有脚步声传来,她像是触电了一般,忙收回了手。
“夫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书双听到了动静,点了一支蜡烛走进房来,一见居然是凌夏氏,大吃一惊。
“乖宝宝,睡着了。”
凌夏氏指着床上的静躺着的人儿,傻笑着。
书双无奈叹息一声,将烛台放在桌上,牵起凌夏氏的手。
“是啊,夫人,乖宝宝睡着了,咱别打扰她好吗?书双带您下去找白蔻要冰糖葫芦好不好?”
提起冰糖葫芦,凌夏氏像个小孩一样,双眼中都泛起了兴奋的亮光。
“好啊,好啊,冰糖葫芦。”
她们刚走出房门没几步,房间的窗户就被人弹开,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飞快地闪进房中。
“二师兄,感情你就是带我来这儿啊!半夜擅闯女子闺房,可非君子所为。”
红衣女子率先开口,对身边的男子调侃道。
男人带着一副银质面具,让人看不出他的喜乐,但是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的心思,他顾不上与同伴多话,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床前,探了探云澜的鼻息,又把了脉,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云澜脸上不住滑落的泪时,眸子放软了,伸手将她轻轻扶起,将她的头护于臂间,用拇指小心地为她拭掉泪水。
“澜儿。”
男人护着云澜的手又紧了几分。
“哟,看不出来,二师兄你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男人却是无心与她纠缠,冷冷地吩咐道。
“该死的,飞霜倒杯水来。”
飞霜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此时,却见他从袖口中掏出了一瓶药。
“这是?大师兄的药!”
他们的大师兄苏木,人送外号‘铁公鸡’,要求他一粒药,可比登山还难。
“二师兄,您这药?”
这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一送就是一瓶?!
容宸忙着喂云了,头也没抬,吐出的两个字却把飞霜吓得不轻。
“偷的!”
自从某一次某个药童配错了药被大师兄丢下龙跳崖,差点丧命之后。就没人敢打大师兄那些宝贝‘仙丹’的主意了。
这次容宸偷就偷,居然一拿还是一整瓶!
“二师兄,你就不怕……。”
容宸没有说话,将药丸用水送至云澜的嘴中,见她没有下咽的迹象,忍不住有些心急,掌心凝力,替她顺气,如此多回,才算让她吞了下去。
云澜因这一番折腾,有了些苏醒的迹象,半梦半醒中,她似乎感觉有人在抱着自己,下意识里就想到了在21世纪的爷爷。
“疼,澜儿疼。”
云澜双手扣住容宸的腰,整张脸埋进他的胸中。容宸身上淡淡的竹香让她感到安心,没多时,她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师兄……。”
飞霜正想提醒他该走了,岂料容宸却是干脆脱了鞋,爬上床。大手一揽,将云宸连人带被护入怀中。
飞霜无奈,只得识趣地挪到门边,一道掌风扑灭了蜡烛,自己则寻了个安静之地小憩。
伴着云澜轻轻浅浅的呼吸,容宸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寻到了安心之所。
与其说是他救了云澜,倒不如说是云澜解救了他!
澜儿,你放心,害你之人,我会替你,双倍奉还!
一梦香甜,待云澜清醒过来,头上的伤也不疼了,全身通泰。
鼻尖似乎有一阵竹香,云澜伸手探了探,被子的另一边还是温热的。
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您醒了。”
书双端着水走进门来,见云澜醒了过来,笑着打招呼。
“姑娘可是许久不曾睡得这么沉了。”
云澜愣了愣,想起梦中似乎有人唤自己澜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书双,刚刚可有人来看过我?”
书双偏着头想了想,回道。
“还真有!三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红玉求见姑娘多回,都被小小挡回去了。”
“红玉?”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姑娘你出了事后。三夫人迫害姑娘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锦官城。现在大家都在说三夫人是毒妇,让三老爷休妻。这件事连圣上都惊动了,大理寺卿在圣上面前亲口承诺会还此事一个公道。……”
“圣上?”
凌府虽然算是名门望族,但是一个庶女被叔母迫害这种常见戏码,一夜之间满城皆知就已经很反常了。现在居然还惊动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