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在心中喃喃不住地感叹,她不过是偶然瞟到玉成轩屋顶上坐着一个女人,心生疑窦,偷溜出去看个究竟。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就闹成这样了?
却听得有人大喝了一声。
“住手!”
众人循声源望去,只见温香端着托盘,正站在花厅入口。
“老太君命我前来给各位小姐传话,今日府中有贵客来访,烦各位小姐们注意一二,莫要失了凌府颜面!”
凌宜这才松了手,凌青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道。
“少拿老太君来唬我!什么贵客,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那些骗人的把戏!”
温香无奈,摇了摇头,放下托盘走到花影丛丛处,对隐藏在树影背后的男人作揖赔礼。
“姑娘们随性惯了,让郡王爷您笑话了。”
随即,便听得有男人低沉的笑声从花丛中传出。
“无碍。”
男人的语气中满是戏谑,声音却是有着出奇的魔力,就像是玉石叮咚相撞的清脆,却又不显浮挑,不失稳重。
郡王爷?
依声音而辨,此人年岁约在二八左右,如此年轻的郡王,当真罕见!
思及此,对此人的身份,云澜已了然于胸。
温香送他沿回廊往上房而去,远远只能看见其人身材颀长,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儒雅风韵。
当真称得上是一位绝佳的翩翩少年郎。
不过,有此想法的,显然不止云澜一人!
这不,温香带着东郡王前脚刚走,凌婉就率先跟了上去。
凌宜自是不甘示弱,生怕她抢了先。凌芸忸捏了一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凌涵已牵起了她的手,只道。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免得两个冤家又打起来了。”
此时,她才想起存在感几乎能和空气媲美的云澜来。
“四妹,你要不要……?”
“不了……不了!大姐,小妹正受罚呢,可不敢再犯错了。”
闻言,凌涵也不做强求,径自带着凌芸往那上房而去。
云澜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除了她和尚不知事的奶娃娃淑外,凌家女孩都凑作堆看男人去了。
这要是传出去,该是多大的笑话!
“四姐,大姐、二姐、三姐、五姐去哪儿了?”
凌淑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摇头晃脑的模样甚是可爱。云澜心神一动,将刘婆子为她准备的糕点递了过去。
“七妹乖,先吃一块点心,点心吃完了,姐姐们也就回来了。”
凌淑望着白玉盘中的糕点,口水直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抓,却被人一把拦住了。
“七姑娘近日里有些积食,不宜多吃。就不麻烦四姑娘了。”
原来是凌淑的贴身丫鬟柳儿!
虽知这是长房与二房多年的嫌隙,无法避免。但是一片好心被人误解,云澜多少有些伤感。她愣了半响,直到柳儿抱着凌淑走远,她才苦笑了一声,将那糕点随手丢在了案台之上。
“嗯,入口即化,酥而不焦,不错。”
一只指节分明白玉般的大手伸进了白玉盘,一下就顺走了好几块点心。
哪来的狂徒!
云澜正欲发作,一抬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瞬间有些晃神。不过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连忙躯身作揖。
“民女给东郡王请安。”
齐霖霄对云澜的举动显然很是诧异,没多时却又笑了起来。
“姑娘好眼色!”
“王爷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祁国百家注》中对齐霖霄此人的描述是:温润君子,儒雅风流。才乃世绝,德堪世表。
云澜刚才抄的,正是这段话!
东郡王此人,当真人如其名,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流自若,尊贵儒雅。单这气度,旁人就是模仿也只能落个东施效颦的下场。
“众人已散,姑娘为何在花厅独坐?”
“民女本就资质愚钝,又怎敢有僭越逾矩之举。”
“对这世间不平不公之事,姑娘倒看得甚开!”
齐霖霄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倒弄得云澜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民女虽愚钝无知,却也知晓一个道理:世事无绝对,不平不公之事亦只是相对而言。贫困者叹苍天不公,富有者谢上天眷顾。卑贱者怨世事不平,尊贵者却觉尊卑有序,公正严明。”
“好一个相对而言!”
齐霖霄闻言,如获至宝。他反反复复地将云澜的话咀嚼多遍,愈发觉得其中哲理深刻,发人深省。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民女愧不敢当。”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色,着实难得。令尊可是威武将军?”
云澜嘴角扬起一抹暗笑,退了一步,躬身作揖。
“正是。”
“妙极,妙极!令尊为人本王向来敬重,虎父无犬子,二姑娘有勇有谋,堪称女中豪杰。”
雪巧一听,有些慌了,正欲上前澄清误会。云澜却率先站出来,一口应下。
“多谢郡王爷夸奖。”
正谈话间,却见温香正慌慌张张地往花厅奔来。
“郡王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奴婢一阵好找。”
齐霖霄被温香带走之后,偌大的花厅就只剩下了云澜并雪巧主仆二人了。
云澜铺砚展纸,欲继续誊抄《祁国百家注》慕容篇。雪巧显然被她的淡定自若吓得不轻,蹲在她的案前,疑惑地问道。
“姑娘,您刚才为何不澄清误会?若是……那多可惜!”
云澜一边提笔誊写,一边回着。
“若是郡王爷没有误会我是二姐,刚才那番话,我也不会说了。”
“为什么?”
“傻丫头,我终归只是一个庶女,来日里就算分了家去,嫡女之位,也是二姐而不是我的。堂堂东郡王,又怎会迎娶一位庶女做正妻!”
“可是姑娘您这不是白便宜了二姑娘。”
“让二姐捡个便宜,总好过让长房的人夺得先机吧!”
雪巧闻言,这才明白云澜的良苦用心,只是一想到只因身份掣肘,自家主子就要将大好姻缘拱手让人,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