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家母去后,小女日夜伤心,以至于暴饮怒食,形容大变,小女此刻体态仪容实在有辱娘娘恩德,辜负了娘娘厚爱!今日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天家贵院之中,小女感念娘娘仁心,一来谢恩,二来请罪。只愿娘娘不要因为小女而坏了赏花的好兴致,花枝百媚,红枫彤彤,秋果累硕,园中景致美好锦绣,小女此貌实在违和。’
宋宝珠回完话惊觉后背濡湿,凉爽的秋风拂过,汗毛根根竖起,像倒刺一般扎在她的身上,只觉毛骨悚然。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你也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圣人尚且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现在的仪容是不太好看,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想必再过两年就又长回去了。快起来吧,今天是来赏花的,又不是来赏你的,你要再跪下去就真的违和了。’
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宋宝珠只好起身,也不知她心中所愿究竟有没有达成。有些懊恼,方才皇后问话,若是表现的愚笨一些或许能让皇后对她生厌,不过又怕得罪了皇后,只好还是妥帖周密的一一答来。
今日闺秀们自然都是有备而来,献唱的,伴舞的,弹奏的,和诗的,琳琳琅琅,热闹纷繁。宋宝珠乖巧的坐在席上,一日已过去了大半。
闺秀们个个都是姿容出众的佳人,又各具才艺,怎么也不可能单显出一个她来,宋采薇心道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怕是以后与皇宫再也无缘了,不免心急,又碍着自己的身份不好展示,便盯着为了闺秀们尽兴摆出来的乐器发呆,云惊鸿知道宋采薇虽是庶女出身,但向来心性高,是个爱出风头的,便有心想让她在皇后面前出一出丑。
‘妹妹默默也就罢了,姐姐也是这样,便是庶出不过也终归是相府千金,怎可这样老实,知道的认为你乖巧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不稀罕皇后娘娘的赏菊宴呢!’云惊鸿偏过头对宋采薇道,她离皇后坐的近,皇后自然也听到了她这番话,侧过头向宋采薇这边看来,本来皇后还不甚在意宋采薇,这样一说亦是柔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怎地不与那些闺阁小姐们一起玩闹,你妹妹还写了两张斗方呢!你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拘谨些,不过既然来了,也要玩得尽兴才好。’又转过头对云惊鸿道,‘你不要吓她,你虽然年纪小,但隔三差五的进宫,对皇宫熟悉不过,你皇爷爷也宠着你。才将你惯得这样大的胆子。’云惊鸿吐了吐舌头,宋采薇闻言,又羞又怕,忙跪下道,‘回娘娘的话,小女只是看着众小姐们展示的才艺一时之间看住了,并没有不悦。’
‘那便这样,你也上去谈个琴跳个舞什么的,与闺秀们切磋切磋。’皇后和煦说道。
‘听闻你会跳《霓裳》,不若舞来看看!’云惊鸿眨巴眨巴大眼睛,伏在皇后娘娘身边道。
宋采薇暗喜,她认为云惊鸿是故意为难她,遂点了这首难度极高的《霓裳》,《霓裳》是前朝皇帝所作,前朝灭亡后,曲谱也随之失传,后人有根据典籍记载,不断收集残篇断谱,也基本上都是些皮毛,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这也挡不住京中小姐们的好此舞之心,仍是在家中请了乐师来研究教导。殊不知她亦是从幼时酷爱歌舞,尤善研习古谱,再者六娘是她的亲姨娘,六娘从母家时便以舞姿绝妙名动,又曾亲自教导她,她没学出十分,也差不多有八九分。即便舞的与真正的《霓裳》有所偏差,也应该足以惊艳众人了。
方想应下,宋宝珠抢先一步跪在皇后面前,‘回娘娘,《霓裳》曲谱失传许久,现下京中女子所舞的《霓裳》并不是历史上真正的,不过东施效颦尔,姐姐的萧声极美,余音绕梁有些夸大,不过也算得宛转悠扬,清心悦耳,娘娘赏了半日的曼歌妙舞想必也乏了,不如让姐姐吹一曲《佛上殿》可好?’
宋采薇对于斜刺里冒出的妹妹有片刻诧异,不过一瞬间看到了云惊鸿咬牙切齿的表情,虽不是很明白,也随着妹妹所言附和,皇后点头道,‘也好!’
宋采薇素手芊芊轻含紫竹洞萧,丹唇轻启,宋宝珠以银著击白玉莲纹碟,低缓的箫声如山间深沉静谧的河水悠悠而过,青山碧水,山河壮阔,明丽的秋日如金子般铺满乾坤大地,万物都被福泽,笼在一片悠扬缥缈的肃穆之中,偶带泉水叮咚的击玉之声,幽远空灵,仿若仙境之音自梵天传来,久久不散。一对仙鹤飞来,闲庭漫步在不远处凸起的绿草山冈上,树静风止,曲已毕而人未觉。
一曲终了,皇后带头说好,美目似发现了一块金玉,眸光颇有赞赏之意,意味深长的笑看宋家姐妹。
‘哎呀,这年轻的女孩们不仅长得一个个水葱似的,连这才情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妾身今天真个是开了眼了,本以为这天下最最好的别管是人还是物件唯有皇宫里才能寻得到,不料是我浅薄了,真真是夜郎国的井底蛙了。’德妃笑道,鬓边白玉碎珠流苏垂在脂粉均匀的鹅蛋脸上,媚眼如丝,眼波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