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一半,皇帝已有了醉意,满殿儿孙满堂,喜气祥和,唯见四郎一人独饮独酌,不免心中不忍,陡然生出怜爱之意,看向席间亲贵命妇们,笑道,‘燕王府中到现在还没有一位王妃,你们若是知道哪家的才貌双全的女儿配得上吾儿的可举荐上来!’
皇帝话音一落,妃嫔诰命们眼中便顾盼流转,在脑中迅速搜索合适的人选。
皇后率先温和笑道,‘是臣妾疏忽了,贤妃妹妹去得早,燕王的婚事本应是臣妾分内的职责,可·’略一踌躇间,皇帝挥了示意皇后不要再说下去,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景行也到了该娶妻的年记,那就将他们的婚事一起议下吧。’
洪景行听到皇爷爷提起他,愣了一下,旋即起身准备谢恩。洪烨这时慵懒着站起来,两手相拱,‘父皇明鉴,儿子暂且不想纳妃,一个人自在的很,娶了妻子还要受女人的约束。儿子的婚事就不劳父皇操心了。’
皇帝目光一凛,叱声道,‘混账东西!你不想选妃别人还误以为是我这个当老子的不管你这个孽子的事。’
‘放心,父皇,没人会这么想,儿子这个样子有哪家女儿肯心甘情愿嫁给我,白的糟蹋了人家的女儿,你不操持我的婚事正好,反倒让那些有女儿的都松了一口气。况且侄儿选妃,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一个皇叔要跟自己的侄子抢媳妇,也不怕传出去让百姓笑话!只怕到时候会有损您的英名,千古一帝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蒙上了污点。’
‘你这个逆子,口不择言,大殿之上当着你皇兄皇弟们竟然说出如此猖狂不羁的言论,我不求你有多进益,只要老实本分做个闲散王爷就好,你倒好,闲散王爷做久了,便生出这些乖张来。’
众人惶恐,起身跪下,‘父皇息怒!’
洪烨却不以为意,‘好,好,逆子先行一步,大过年的您老人家不要动怒,不要到时候再给我安个气死亲爹的名号,那我可就真的是大逆不道,天下人合起而诛之了。’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离了宴席,一阵寒风吹过来,夹杂着城中烟花爆竹的年味,在这偌大的宫墙中竟让人生出无限苍凉孤寂,五谷给主子披上深赭色海狸皮云纹织锦宽边大氅,洪烨乜了他一眼,‘有什么话说,别吭吭呲呲的。’
五谷瘪了瘪嘴道,‘奴才就是心疼主子,奴才也不明白,饶是主子再韬光养晦,纳个王妃总是可以的,主子何苦要将自己说的如此不堪。’
洪烨笑着朝五谷额上点了点,‘韬光养晦?行啊,长进了,都道你家主子是不堪造就,好逸恶劳。到你这里却成了韬光养晦!’却是没再说别的,只扬头朝上看去,滴墨般的天幕上一钩细如韭菜般的弯月漫过树杪端端正正的立在星辰罗列中。洪烨冷哼一声,拾阶而下,越过仪门,径直朝宫外走去。
单秀容抱着襁褓中的小少爷满是怜爱之意,‘小少爷取名了吗?’单月容却没有多想姐姐的明知故问,秀眉紧蹙,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额上奢贵的昭君套也遮盖不了她浓浓的惆怅,‘自从夫人没了之后,相爷还不曾来过我这小院。’
单秀容摩挲着织锦五福弹花面的襁褓,里面粉嫩的婴孩正睡得酣甜,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浓浓的奶香味,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逗弄,‘小少爷快百日了,我们姐妹之间没有那么些许嫌隙,今个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为了孩子妹妹也该早日做打算。’
单月容斜倚在床上看向窗外,听着外面呼呼作响的北风好似透过窗户上的棉纸直吹到了她的心里,‘除了姐姐,妹妹在这后院之中素日以来全靠仰仗相爷的宠爱,后来有了孩子,本以为又添一份靠山,不曾想现今相爷却是对我连小少爷一同厌烦起来。妹妹福薄,只求日后小少爷能够平安长大就好。’
单秀容抬头看了妹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妹妹若真的只求小少爷平安长大那便简单了,相府孩子少,即便是庶出,不要说平平安安,就是一份普通人上的富贵,小少爷也还是会有的,不过妹妹真的甘心年纪轻轻就过这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不想个给小少爷挣一个更好的前程。’
单月容转过脸望着自己的姐姐,‘可是妹妹能有什么办法,人微言轻,外头那些嚼舌碎嘴的话我不是不知道!’说到这她哽咽嗫嘘道,‘他们,他们竟说夫人是小少爷克死的,孩子这么小平白被扣了这样一顶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