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珠也不知道为何她首先会想到母亲会不会死,她只是莫名的担忧,像是这个担忧不无可能且随时会发生。就好像那个充满秘密的夜晚,若不是亲眼撞见,她并不会觉得死亡原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
沈婉柔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睡着,一会儿又觉得脑子里保持着半分清醒,耳边偶尔传来女儿的哭声,偶尔传来老爷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大夫的声音,好像是宫里的刘太医,她病的很严重吗?竟连太医都请来了,身子越来越疲乏是从小半年前就感觉到的,瞧过大夫,并无大碍,只让好生将养着,尽量不要劳心劳力,可是府里的大小事务哪个不需要她主持,虽有二姨太帮忙,她终究是不太放心,既然大夫说了无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前几日,她愈发感觉身子不对,六姨太生孩子,老爷又不在家,她便是家里的主心骨,可马虎不得,前后忙活了一下午到晚上,就累倒了,想来多歇息一下就好了,她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刘太医把过脉,又细细询问了沈婉柔之前可有何病兆,都是吃过什么药。
沈妈只得把夫人半年之前就感觉身体不适,时而感到劳累一一说与刘太医。刘太医最后叹道,‘恕老夫无能,夫人怕是时日无多,还望大人早做打算。’
宋运生忽觉一股酸楚涌上来,拉住刘太医问,‘可还有一线生机?’
‘夫人脉象无根无神,元气衰竭,已然回天乏力。’
‘可究竟是为何,内子不可能一下子就病的这么厉害啊?’
‘病来如山倒,应是操劳所致的慢性疾病,早前不宜察觉,冰冻三尺却也非一日之寒。’
宋运生勉着力气对着刘太医揖了一下,‘有劳刘大人!’又对管家淡淡说道,‘王管家,送刘大人。’
沈婉柔睁开眼,只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她试了几下,终是没起来,屋内的光影晃了几晃,宋运生走进来,‘夫人,你醒了。可觉得略好些?’
沈婉柔看到他很吃惊,遂问道,‘老爷今日没去上朝吗?’
宋运生点了一下头,‘嗯,告了两天假。’
沈婉柔问,‘老爷不是说这两日朝上事很多吗?六妹妹怎么样了,还有许多事没安排,喜宴要用的东西准备了泰半,还有些需要现买,还有··’
‘不是还有秀容吗,这些你暂时不要管了,先养好身子。’宋运生忽然间老泪众横,‘夫人,你辛苦了。’
沈婉柔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不过是生了场子病,老毛病了,吃两天药就好了。’
宋运生看着内子憔悴的面庞,他有多久没仔细看过她了,如今内子已经四十出头,再是保养得当但当年的瑰姿早已不在,她也是世家千金下嫁给自己,两个人也曾有过一段如胶似膝的日子,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就这个岁数了。
‘阿娘!’宋锦鹏和宋锦昂两兄弟齐齐来到床前,老大红了眼睛问道,‘阿娘你怎么样了?’
宋锦昂将母亲扶起来,拿了个靠枕垫在后背,沈婉柔吃力的喘着气,问道,‘大郎二郎怎的也家来了?’
宋运生道,‘是我让他们回来的,他们两个在朝中也没什么要紧事,让这两个孩子尽尽孝道,陪陪你。’
沈婉柔听见如此说,也没再问什么,也是许久没和两个儿子叙家常了,便问了问近来的状况,说了一会子话,觉得身子乏了,便让两个孩子下去,又劝宋运生回去歇着。
宋宝珠趴在床前,她来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来时在游廊上遇到大哥和二哥,两个哥哥告诉她母亲睡了,她便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在旁静静的看着。端的一个姿势有些累了,她略微动了一动,便听到母亲问来,‘是玲珑吗?’
她看见母亲阖着的眼皮睁开,不觉泪如泉涌,道一声母亲,便泣不成声。
‘我的儿,别哭,阿娘还有话说。’沈婉柔抬起手,轻抚着宋宝珠柔软的发丝。
宋宝珠点点头,泪水还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哽咽着道,‘阿娘,你说,女儿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