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看到我一把抓住我的手,充满血丝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一脸的惊恐。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连忙问道,想着昨晚刘予宁一定是把他送到房间的,路上不可能发生了什么,那除非,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事情,但我立刻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但脑洞里又闪过了另一个电视剧的桥段,什么恶人绑票什么的,难道是上次的事情并没有解决好?
我脑子里闪过若干个念头,直到阿美握着我手的双手,慢慢有了一点温度,看见珣珣和苏萍都围在旁边,阿美便伏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有鬼,有鬼,可能是要抓我回去了。”说着回过头又看看门口。
我也吓了一跳,虽然我人生的前十多年里,一直长在红旗下,受着无神论的教育,然而因为阿美的事情,我的世界观已经不再那么坚定,我往四周看去,仿佛那门口的空气中真的存在着什么。
珣珣没有听见我们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也疑惑地往门口看去,不知道我们在看什么,苏萍更是走到门口,往楼道里看了看,但也同样是什么都没看到。
“外面没有人,你放心啦。”苏萍回来安慰阿美道。
我也回过神来,跟她们说,“不是人,可能是她做噩梦了。”
我们搀着阿美在她之前睡的那个空床边上坐下,珣珣又倒来了水,宿舍的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敏文和小茹都关切地站在旁边,直到我再三保证说没事了,我陪阿美坐一会,才让她们各自散去了。
我便陪着阿美坐着,直到其他人都各自收拾了去自习了,我们才开始说话,可是这时候宿舍没有其他人了,我反而更害怕了,我强打起精神问道,“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个什么,说要带你回去吗?是不是你做噩梦啊。”
“我只听到了声音,不过,我跑出来之后就没有了,我在你们宿舍门口蹲了很久,但都没有听到那个声音。我真的听到了,我根本没睡着,我一直醒着,不是我做梦,是真的。”虽然阿美的情绪平复了一点,但说话仍然是乱七八糟的,不过我大概听懂了一些。
“是在哪里,你跑出了哪里?昨天晚上刘予宁送你到住处了吗?”
“就在我租的房子那里啊,昨天我到那大概是九点半,孙奶奶已经睡下了,我洗完澡上床大概是十点,可是我却一点都睡不着,便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些好看的灯,想着,想好多事情,大概快十一点,应该是十一点多了,我突然听到了那个声音。”说到了那个声音,阿美的双眼又充满了恐惧,便停在了那里,没有说下去。
“什么声音,说什么了?”我追问道。
“太可怕了,我以前也不相信有鬼,我前面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对不起谁,只有别人对不起我,我爷娘将我卖了,院里的妈妈折磨我让我学好挣钱,李甲说要娶我,却转身卖了我,我从来对不起谁,她为什么要缠着我?”阿美惊恐地说道。
“她是谁?”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我变成鬼也不放过你,我要杀了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她惊恐地说,“她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上了年纪,难道是李甲的妈?难道我死后,李甲居然陪我一起跳下去了?难道因为她我才没能去了地府,却来到了这里?她也追我追到了这里?”
“你别乱想,书上都说了,那李甲活的好好的,才不会跟你一起跳下去呢,不会是他妈。”我为了安慰她,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不过她现在被恐惧包围着,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便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说道,“真的吗?书上那么写的吗?”
杜十娘的故事不过是传奇小说,也不是什么正史,在遇到阿美之前,我都觉得那故事是编的,现在再说故事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谁能知道呢,不过为了安慰她,我赶紧肯定地说道,“真的,千真万确。”
“那会是什么谁呢?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谁,更不可能杀人。”阿美仍是恍惚着。
“对了,你说你跑出来,那个声音就没有了?”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一直蒙着被子缩在床上,那声音也不是一直有,断断续续的,但每次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那声音又发出来了,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那声音才好久都没有了,我想着学校的门该开了,我才从房间里跑出来找你。”阿美说道。
“那声音,在你房间里吗?”我问道。
“不太像,在外面,感觉像在客厅里。”阿美仔细回忆了一下。
“那孙奶奶肯定也能听到啊。”我突然想起来说。
“不知道,她睡得早,我走的时候她也没起来。”阿美摇摇头说。
“老年人睡眠应该很浅的啊。”我想想说,但随即又想到,阿美与我们不太一样,也许她能听见,但是孙奶奶却听不见,“不管了,等下中午的时候,我陪你回去看看情况,不管是什么鬼,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们也去会会她。”
阿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不去,我再也不回去的。”
“那我替你去看看,倘若真的有鬼的话,大中午的她也不敢出来。”我可是从小在河滩边上坟堆里跑的姑娘,虽然刚才一时慌了神,这时候却又拍着胸脯逞起能来。
我们吃了早饭,阿美去了陈姐餐馆,今天又是星期天,我上午还要去雯雯家,中午便拿了阿美的钥匙去孙奶奶家。
到孙奶奶家的时候,孙奶奶正吃午饭,她虽然一个人独居,又年纪大了,但每日三餐都很细致,这日中午自己煮了面条,放的青菜和鸡蛋,我向她问了好,说我帮阿美回来拿个东西,她便点点头继续吃饭了。
我方才觉得孙奶奶和别的老人似乎不太一样,别的老人都是笑呵呵地很热情,而她却似乎跟人有些距离,想起当时找房的时候,对那个杨姐比较信任,想起杨姐说孙奶奶找租客也比较挑,一定要她过目才好,莫非因为阿美长得漂亮,才同意她住?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进了阿美的房间,这个房间和那日来看基本差不多,阿美的物品实在很少,除了放在床边小柜子里的几件衣服,就是放在床边地上的两个盆,门后挂钩上挂了毛巾,我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准备打开衣橱,拿一件衣服出来。
就在我准备打开柜子的时候,忽然想起恐怖片里那些衣橱的桥段,不由得一个激灵,然而柜子已经打开了,里面仍是正常的样子,还好这柜子并不是衣橱,不过是个很小的床头柜,因为这个房间里没有衣橱,阿美便用它来装衣服,我按捺着一颗砰砰跳起的心,赶紧翻出一件陈姐送给她的旧夹袄,转身便出来了。
孙奶奶仍在吃面,我想了想还是问道,“孙奶奶,昨晚睡得好吗?”
她的耳朵不太灵便,示意说没听清楚,我便走到她跟前又重复了一遍,本来一句看起来很正常的问候,却变得有些刻意,她便有些纳闷,点点头说好。
虽然看来她昨晚是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不好再多问了,便寒暄了两句天气寒冷注意身体什么的,便告辞走了。
出来后我便直接到了陈姐餐馆,刚刚过了吃饭的点,店里人少了一点,陈姐看见我来,便走来说,“你带阿美去医院看看吧,我看她脸色实在是差,让她回去休息,她说她没事,说昨天晚上做噩梦没睡好。”
我扭头去看阿美,她坐在收银台前面,都快睡着了,听到陈姐说话,才一个激灵站起来说,“吃小炒还是吃面条?”
陈姐撇撇嘴,向我做了个脸色,我便跟阿美说,“你还是跟我回去睡觉吧。”
“不用了,早上没人的时候,我趴桌上睡过一觉了。”阿美笑着说。
“走吧走吧。”我便拖着把她拖走了。
下午宿舍只有敏文在,阿美的床没有铺,便在我床上睡觉了,我和敏文在她的电脑上看了会电影,一直到快要五点的时候,阿美才醒来,敏文已经先去吃饭准备晚上上自习了,我在桌子边上趴着看书。
“睡了这么久。”她爬下床说道,“感觉好多了,早上脑子里好像一片泥浆。”
“你做噩梦了吗?”我问道。
“啊,我说什么梦话了吗?”她惊讶道。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我说道。
“什么都没有,我从倒下来到现在什么梦都没做。”她想了想说。
“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说道,“不过晚上怎么办呢。”
我们便一起去吃晚饭,各自脑袋里想着晚上该怎么办,就算我留阿美住在我这,也总不能一直住在宿舍里吧,“要不你晚上还是先住这里,要是在宿舍没什么事,明天晚上我再陪你住在那边,总要回去的。”
阿美点点头便也同意了,当晚一夜无事,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再去阿美那边,依然没什么事,可是到了第三天晚上,我们仍挤在阿美的那张小床上,十点多我们就睡觉了,可是到了十二点多,阿美突然推我,我真的听到了那恐怖的声音。
那声音时而苍老时而尖利,有时候是哭泣有时候是冷笑,虽然说话的内容听得并不太清楚,但是那凄厉的声音,像是从鬼魅阴森的地狱中传来,直击人心,无比恐怖,我们紧紧地缩在一起,双手紧握,嘴巴里咬着被子,才能止住不停上下打颤的牙齿,想到那天阿美独自经历这一切,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