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恩等三人把身子贴在墙边,静静听着门外的骚动声。狼人的嘶吼与人的惨叫,刀剑齐鸣之声,与人体毛发被撕裂的哧啦声交杂在一起。驿站在头的堡垒角楼,这一会也慌作一团,吆喝声与叫骂声在火光下匆忙战备着抵挡狼人的军械,而驿站内部狼人的嚎叫如同诱饵一样吸引着无数同类的步伐,他们越来越近,毛骨悚然的长啸愈发密集。没有人料到狼人竟然会袭击这坚固的堡垒,就像没有人认为狼人会出现在驿站内部一样。
福恩三人靠在墙角,竖起耳朵倾听驿站里外的声响。他们在静观其变,是躲是跑还是战?三个人的内心正在博弈。
“拿追魂锁!!!快!!!”隔着门板传来的是西蒙急迫的喊声,“莱尼你先撤出去……让提亚的人先顶一下,他妈的…”。紧接着刀剑与利爪交碰的声音就覆盖了西蒙的喊声。
福恩三人面面相觑,看来夜行人已经与狼人交上了手。
“要出手麽?”塞·罗伊耶小声问,“他们怕撑不住了。”
马克·奥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讲话,同时指了指门外,意即等等看。
福恩捏紧了拳头,吞了口唾沫。他自忖自己的半吊子功夫是应付不来这些狼人的,反而还不那么紧张了,他只关心西蒙的安危,因为约定的求见信还尚未给到他手里。而且驿站外围的狼人近在咫尺,会不会突破进来,里应外合也是有可能的。他以西蒙精悍的性格,肯定是能脱出重围,无论花费何种代价,但那个时候自己再想寻找他可就难于登天了。他轻声把这个想法透露给马克·奥德与塞·罗伊耶,以期他俩能评断一下“战”的合理性,他那晚见识过马克·奥德的剑势与塞·罗伊耶的手腕,他相信以这俩的武功是可以敌过数个狼人的。
“夜行人在我西雷瑟坏事可没少干。”马克·奥德意思明了。
“可狼人也非我族类,况且咱们尚有求于福恩兄弟。”塞·罗伊耶望向福恩,想法不言而喻。
“这样子折个中,确保能救出西蒙。二位以为如何。”福恩提议道。
塞·罗伊耶看着马克·奥德,马克·奥德虽然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点头应允,想必也是思考了大局。此时,旅店的战斗已近尾声,交锋的声音逐渐转移到了旅店之外,三人于是简单料定好战斗的走位方案,各拔出腰间的长剑,轻声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嘎吱…”一声,木门生锈的插销转动声在空广的大厅如惊雷一般响亮,福恩仨没有预料到这个小细节,脑子里同时蹦出“坏事了”三个字,不过幸运的是走廊上未见有狼人的踪影,三人都舒了口气。正要继续向旅店外出发之时,“吱哑”一声,他们背后的某一扇门兀自打开了。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三人顿时毛骨悚然,冷汗直冒,他们立刻转过了身,拔出武器摆好架势以应对可能的危险。
而出现在那门背后的也不是谁,而是一脸血渍的西蒙,此时的他精力衰弱,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去平常的精明模样。
“你…你还好吧?”福恩煞有介事地问,他当然知道西蒙状态不好。
“你觉得我好么?”西蒙讥讽道。
“唔…”福恩见西蒙尚有余力嘲讽,也放心不少,把长剑别回协下,伸手邀西蒙,“你怎么还在这?”
“我若是不在这,估计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西蒙嗤笑道,“没点脑子怎么能入夜行人?”
“的确,狼人喜欢人多的地方。”塞·罗伊耶点点头说道,“反其道行之,待在驿站里头相反还更安全。”
“嗯?这两位是?”西蒙留意到福恩身旁的两人,“看样子不像本地人。”
“在下马克·奥德,这位是我叔叔塞·罗伊耶,我们也是在驿站与福恩兄弟一见如故的。适才本在房间聊天打发无聊的夜晚,却不料发生了这种事。”马克·奥德自我介绍道。
“嗯,倒是挺有见解的。而且看面相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子弟。”西蒙饶有兴致地如观奇一般地盯着马克·奥德,“却不知为何到这乡下地方来偶遇?”
马克·奥德的微笑渐渐转冷,下意识拉了拉兜帽,塞·罗伊耶则冷冷盯着西蒙,左手摁上了剑镊。
福恩见气氛不对劲,赶紧打岔调和:“得了得了,别呈口舌之快了。西蒙,你知道这狼人是怎么闯进来的么?”
“狼人闯进了驿站?”西蒙嗤笑道,“呵呵,狼人怎么可能闯得进来,它们是我们带进来的呵呵,真是讽刺,本想着救人,却变成了杀人,哼!跟我来吧。”说完,就当先走了,领着福恩三人出了走廊,在大厅桌椅碗壶的残片中,赫然躺着一具硕大的毛茸茸尸体,周围还七零八落着数名带甲军士的遗体与残肢。
“认得它吗?”西蒙问。
福恩心下奇怪,他当然不认得什么狼人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西蒙嘴角上扬,闭上了眼睛,似乎想避免情绪的流露,“明明下午才见过。”
“下午?”福恩纳闷了,他走上前仔细瞧了瞧这尸体,这尸体的衣服虽然碎裂成了一块块絮状,但还是可以清晰看见其上脱线的雄鹰族徽,此外在它的右胸之上,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凝固的深红血液里突兀地杵着一截齐整剖面的白骨,“难道是?”福恩回看了一眼西蒙,西蒙点了点头,他眼里的疲惫交织着某些低落的情绪。
“对,这就是卢克,幸好下午砍掉了右手,要不然咱还奈他不了呢呵呵。”西蒙一如既往地嗤笑,“好家伙,都这样了还能连杀数人。走吧,咱上外面看看,还剩俩畜生呢。”
西蒙推开门的时候,四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原本光洁的青石路上淌着深浅不同的红色水流,而在积压的木箱上,补房顶漏水的稻草堆上,惊悚的躺着、挂着一具具残缺不齐的尸体,白骨森森,乍一看多达百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福恩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副画面。而在不远处,一名狼人还在残忍吞噬着一名尚余气息的可怜人,她只能无力惨叫着,眼睁睁看着这血腥的长毛怪物吞噬自己的内脏。至于驻站的步卒?已经溃逃,或者说登上了角楼城墙,站在上面隔岸观火。
福恩一阵强烈反胃,但强行忍住了吐出来的反应,他弓下腰以缓和胃里的不适;而马克·奥德与塞·罗伊耶则默默掏出了长剑,而西蒙则另有打算——他向城墙上某位认得的部下挥了挥手,但那人却无奈地摆手摇了摇头,表示帮不了他上来城墙。这是自然,通往城楼的石级已经燃烧起了胸胸烈火,而在火堆之前,则是一堆烧焦的尸体,仍保持着生前挣扎的姿态,焦臭味翻涌迭至。福恩见到这一幕,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涌,蹲在地上就狂吐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谓至理名言呢。”马克·奥德看了福恩一眼,“所以守望者大人,也请你拿出你的果敢,证明你自己的不同。你还有你的使命呢!”
“说的不错,福恩兄弟,站起来,抽出你的宝剑吧!”塞·罗伊耶也摆好了架势。
“的确,我可不想成那畜生的饲料。”西蒙颇为失望地摇摇头,还是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落下的铁剑,“只是到这会也只能硬上了。”
福恩擦了擦嘴角的苦水,支撑起身子,与三人排成一菱形站位:“抱歉,久等了。”
那只狼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血肉,转向了福恩他们,两只粗壮的后肢驱动着毛茸茸的身体,每一步“嘭”,都牵动着围观者与福恩四人的心脏。
“待它奔到跟前的时候,你们三人散开在两侧,再行攻击,我来引诱他的攻势。”西蒙料定主意,简单说道,“我身上有教宗国的护身甲,可以硬抗一击。”
“呵,你想当英雄我塞·罗伊耶是无所谓,但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等它扑过来的时候,我与马克各自用剑支走其双爪,你负责獠牙,没问题吧,最后福恩兄弟则是用剑刺它咽喉,若能一击致命就最好了。”塞·罗伊耶不同意西蒙的战术。
马克·奥德也表示对塞·罗伊耶的认可:“我相信塞叔叔,他有对付狼人的经验。希望你也可以大局为重。”
“行,那也可以,没问题,不过我只是想问,若是最后守望者大人没有击中目标又作何计算呢?”西蒙斜倪福恩,他并不放心福恩的剑术,“毕竟咱可不像守望者大人,能走天路呢呵呵。”
马克·奥德待要再说什么,那只狼人却已不再给机会了。它已经四爪着地,毛发扬在了空中,如落石一般迅疾地扑了过来。
“看好!来了!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