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家,沈谦孜就能听到那令人恶心的嚓嚓声和闻到让人发吐的味道。
沈谦孜推开门,没人在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随处可见的针管,锡纸和塑料袋。看不出颜色的床单的衣服。
沈谦孜把书包放在小桌上,收拾了一下地上的针管和垃圾,面无表情的把垃圾扫到门后,打开房间一个角落的偏门,开了水龙头,洗了洗手,沈谦孜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去开了煤气,从桌子上拿出昨天的剩菜剩饭,随便热了一下,草草地扒了几口之后就放下碗筷把它们连同抹布扔进洗碗池里,里面的瓷砖早已看不出以前原有的白色,油污和灰尘霸占了干净。
这间不大的房子,既是卧室和客厅又是厨房和厕所。沈谦孜在这里生活了一年。
沈谦孜拿上书坐在小板凳上复习,高三很忙。但是临近高考,各科老师都没有布置作业,把时间留个同学没自行复习。沈谦孜明白,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唯一办法,那就是努力学习。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去做。
突然有人推门而进,沈谦孜头也不抬继续看书。不用看也明白,那是她爸回来了。身后跟的是两三个和他年岁相仿的中年人。沈阳安看见女儿坐在凳子上看书,没有一点反应,把朋友招呼进屋,其中一个中年人于心不忍,愧疚的说:“这儿还有人呢。”沈阳安面不改色的说:“她早就习惯了。”中年人见小姑娘也没啥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谦孜充耳不闻一般继续看书,但隐隐作痛的心口处,没办法让人忽视,她也没办法接受这个骨瘦如柴,看不出小时候那个慈祥心软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也更没办法接受,她爸爸,是一个遭人唾弃的瘾君子。说难听点就是日本人说的东亚病夫。沈谦孜用余光看了看躺在地上,很快神志不清的父亲和其它的狐朋狗友,他脸上熟悉的表情,是贯穿她整个童年的噩梦。
其实沈谦孜出身在一个很好的家庭,家里是名扬整个上海的新城房地产公司。那些年按大家的说法,她就是千金大小姐。长到七岁甚至都没有自己挤过牙膏。后来父亲继承了家业,刚开始都还好好的。
那年,沈谦孜读三年级,那个在商业界被人称赞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被人列为传奇的沈阳安,她的父亲,染上了毒品。仅仅几年之类,公司股票下跌直至破产,上亿的身家,所剩下来的资产都不再够沈谦孜上学。
爷爷奶奶的相继去世,母亲的决然离婚和离去。沈谦孜不再是人人追捧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吸毒者的女儿,人人唾弃。她从上海最豪华的房区辗转去了好多地方,她乞讨过,也去当过童工,睡过垃圾堆也睡过街头。她常常看见父亲对她露出内疚的表情,她不恨他,那是假的。童年的她常常想,这会不会只是场噩梦,可是早晨被父亲叫起来去另一个地方的她才明白,她想回到过去,那俨然才是一场梦。
沈谦孜现在想想,那些年父亲还能给她转学,让她一直读书,这还算是幸运吧。
沈谦孜起身,拿着书,走到门口,听见一声有气无力的问候:“去哪?”沈谦孜身形顿了顿,拿着书的手的关节渐渐泛白,好一会才回答:“我出去走走。”
沈谦孜关门的瞬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轻得,就像一阵风。她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