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穆将周念远半夜严重胃出血归结为还是受了老大和小六的刺激。
俞蔚闻言心情比较复杂,眼前浮现神仙姐姐我见犹怜的如画面容,不知道是否应该感慨一句连我都深觉怜爱,况且男人。
如果真是为了她,那周念远还真是爱惨了。
想着想着发现自己也不用浮现了,真人来了。
神仙姐姐穿得也很仙,白色宽袍大袖的裙子,披着长头发,这打扮可实实在在能拉开差距的,凡夫俗子这么穿非得被当做贞子关起来,但神仙姐姐就能穿得飘逸又美丽,还有点小性感,不容易。
俞蔚心想,人家都说从一个男人的前女友最能看出其品位,那这么看来,周念远的品位就俩字——好色。
想到也许就是她把周念远气得半夜吐血,俞蔚诋毁起美女来毫无内疚之心。
不就是长得美么,哼。
美女倒是知情识趣,没有什么非分要求,就站在外面默默看了一刻钟,转身就飘走了。
等周念远醒来后,俞蔚跟他通报:“尊重你的知情权,你睡着时候,神仙姐姐来看你了。”
周念远戴着氧气面罩说话不便,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就是那天那个纪小姐。”
周念远皱个眉头给她看。
“好了好了,人家都没进来。”俞蔚随手把眉头给他抹抹平,看他似乎想说话,哼了一声道,“你想说啥?我偏不给你摘氧气面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睡觉吧你。”
然后扔下他自己走出去找外面的赵凯八卦。
赵凯其实守在外面时间长了也闷,以前俞医生好是好,但不怎么搭理他们,这次主动搭讪,他简直可说是倾囊相授。那口才,那水平,那叙事,那悬念,精彩纷呈比说评书的只好不差。
听完了,俞蔚的结论是:“整件事情可以用红颜薄命来概括。”
“嘎?”赵凯听不懂。
“纪小姐负责红颜,周先生负责薄命。”俞蔚摊手。
赵凯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喝水,差点没喷,指着俞蔚道:“俞医生,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俞蔚逼视他,一副你小心措辞的警告神色。
“你说太对了,太对了!”赵凯抹汗。
俞蔚瞪他一眼道:“还有句没说呢,色字头上一把刀什么的。”
“嗳,不过我跟你说,最早可是小六追的小五,但把小五拿下之后,小五就掏心掏肺了,小六就……你知道的。”赵凯又爆出一个大秘密。
“啊?就神仙姐姐那样的也会主动追男人?”俞蔚大吃一惊。
“那得看对谁不是,据说小六第一眼看到小五就喜欢上了,那时候小五多心高气傲啊,走路都横着走的,小六是长得好,但喜欢小五的长得好的多了去了。”赵凯非常与有荣焉的样子。
俞蔚还是觉得现在病房里躺着的那人和赵凯描述中满楼红袖招的大众偶像颇有差距,决定持怀疑态度。
“你别不信,你要是看过小五以前的照片就知道了,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特别是年纪不大的时候,更喜欢他那种的,完美,挑不出毛病。”赵凯啧啧感慨。
俞蔚听得有趣,问:“什么叫年纪不大的时候特别喜欢?年纪大了就不喜欢了?”
“这个,年纪大了嘛,喜欢的类型就更多种多样了,比如,像我这种淳朴厚道有安全感的也不赖,俞医生,是不是?”
俞蔚笑喷:“不错不错,相当的。”
“话说回来,当年真是小六追小五,追得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们那时候是一伙的,就都帮着她追,后来两人终于好上了,就好得不得了,小五这个人对朋友对小六,真没话说。”赵凯眯着眼睛沉静在回忆里。
“可惜了。”俞蔚简单总结,她自问不是那种煽情系的人,听了这样的事虽然心中震动但也不会陷溺,感同身受终究是不切实际的形容,如果无法想象他病痛时候有多疼,那就不要去想,专心救他治好他就是;如果无法想象他遭遇这样的事情后有多伤心难过,那三年有多难熬,那就不要去想,尽力现在对他好也就是。
只记今朝,不问过往。
只念付出,无谓多想。
回到病房,发现周念远没睡着,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终于给他摘了氧气面罩:“说吧,想说什么?”
“谢谢你。”他原来是记挂着这句话。
“你说过很多次了。”俞蔚抬一抬眉毛,”准备怎么谢,这可是大恩。”
“可惜没法以身相许了。”周念远牵牵嘴角。
俞蔚上下打量他,沉吟道:“虽然略为憔悴,但还远未年老色衰,勉强能够许一许。”
“俞医生,你真不嫌弃。”
“周同学,你何必客气。”
这算不算调情?又有几分真心?他心里对那位神仙姐姐现在到底是何感情?俞蔚已经不去想了,世事漫随流水,觉来一梦浮生,想来她一生顺遂也许必将应这一劫,而他半生罹难或能相依片刻,都是命。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俞蔚的人,恐怕都不是她自己,而是许景行许大医师。
他心里明白得很,这绯闻女友怕是飞走了。
看俞蔚坐在他面前,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都不开抽屉找吃的了。看来他以后也没必要在抽屉里满满地放着各种零食,还得惦记着定期补货了。
许景行伤感得很,慈祥地摸摸俞蔚的头:“哎哎,女大不中留。”
“说什么呢?”俞蔚劈手打开。
“嗬,这么大力气,”许景行揉着被她击中的手臂,呵呵笑:“那谁的小身板扛得住吗?”
“哼。”俞蔚看着他,许医师现在脱了白大衣,身上只有一件蓝灰色的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薄薄衬衫下肌肉停匀,线条健康优美,十分养眼。俞蔚不禁伸手戳戳,嗯,触感也非常好。
“喂,别毛手毛脚的。”许景行内心受伤,守身如玉。
“师兄你真帅。”俞蔚感慨万千。
“别,这时候别叫师兄,心都被你伤透了。”许景行无语问天的样子,“为什么小师妹都不爱大师兄,偏偏要喜欢林平之??”
“高级黑啊,一句话骂了三个人。”俞蔚气乐了。
“怎么说?”
“令狐冲必然没你帅,岳灵珊肯定没我威风,林平之还用说?”俞蔚笑着笑着,忽然问,“你说我真稀罕上他啦?”
许景行快翻白眼:“那还用说。”
“我稀罕他什么呀?”俞蔚还纠结得很认真。
“是啊,稀罕他什么呢,没我帅,一身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业游民,背景复杂,你说,有什么好?”许景行抓住机会诋毁情敌。
“我就是也不知道呀。”俞蔚俏丽的下巴抵在手臂上,迷茫起来就傻乎乎的。
许景行本想继续逗着她玩,跟她说,迷途知返吧还是回到哥这里来,但看着她认认真真迷迷糊糊的样子,反而心头一软,不忍心了,轻咳一声说到:“别想太多了,喜欢就喜欢了,又不是作证明题,非得推导论证。”
俞蔚少有这般小女儿情态,偏偏越是平日里精明强干的犯起傻来越是憨态可掬,她咧嘴笑笑说到:“我是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欢,更别提什么爱不爱的,说实话,以前我都想去精神科那边咨询下了,看我是不是内分泌荷尔蒙出了啥问题,或者心理不健全,怎么对着你这样的都没啥冲动呢……”
许景行不幸再次中枪,咬着牙道:“那你现在冲动了?别说我没警告你,悠着点啊,再次内出血不是玩的。”
“就说狗嘴里吐出象牙的几率就是低。”俞蔚懒得理他,憋不住地还想抒抒情,“现在他吧,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魔障了似的,这心里就挺放不下。”
“我看你也魔障了。”许景行小声说。
俞蔚特想抒发抒发,但又觉得千言万语的不知如何表达,气象万千地叹口气,挥挥手道:“走了走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许景行快要吐血,决定近期都绕着这家伙走,花痴出没真是凶险。
俞蔚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看病历看资料,一回到专业领域,她的英明神武就都回来了,效率超高横扫千军。
正忙得兴起,听到护士来说周念远找她。
她有那晚上的阴影尚在,如同听到狼来了,腾地站起来跟踩着风火轮似的一阵旋风卷进去,差点撞上病床收不住。
周念远好好地半躺着,看她一脸惊惶警惕,赶紧说:“我没事。”
俞蔚也觉得自己略失态,顺了顺头发,老羞成怒地吼道:“没事你叫我干什么?!”
周念远被凶得倒噎一口气,没再吭声——好吧,没事不能叫你,没事也没什么好说。
“俞医生,周先生只是问了句怎么今天没见你,我想他可能是有事与你说,就来找你的……”特护小林结结巴巴地解释。
俞蔚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干笑两声坐下来,笑眯眯:“没见我,想见我了呀?”豁出去了,没脸没皮。
……
“我就是担心你么。”再来点甜言蜜语。
……
“对不起,我声音太大。”都道歉了还要怎样?
……
“姓周的你再小气我就懒得理你了!”快炸毛了要……
周念远抬头,乌黑深湛的眼睛看着他,静默半晌,问了句:“那天是不是吓坏你了?”——这一句低低哑哑的问得俞大医师心软得要化了,立马点头,又摇头,好忙。
周念远声音还是让人化掉的温和低哑:“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医生,不会怕。”
“我本来就不怕!”俞蔚大声反驳,小声解释,“只是有点担心么。”
周念远不再说话,似乎是叹了口气。
俞蔚被周念远的沉默和那声隐约的叹息搅得心里发慌,捣捣他:“喂,我真就是有点担心,一点不害怕的。跟你说过的,我可是做过法医的人,什么没见过,胆小的早跑路了。”
听她提及旧事,周念远眼中浮现一丝恻然,温言道:“那时候有没有怕过?”
俞蔚点头,“刚开始很害怕。”
周念远看着她。
俞蔚目光有些飘远,苦笑道:“虽然我们学医的,解剖课什么的也都司空见惯,但你知道,教学解剖时干净完整的遗体和犯罪现场千奇百怪的各种……还真的是不一样。怕,一开始当然会怕。”
周念远静静听她说。
俞蔚少有对人提起过往,这时候说起来倒是有点奇怪地忍不住想一直说下去:“第一次去现场,其实是个很平常的案子,溺水身亡,几天后发现的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其实,我在书上电脑上看到过无数次巨人观是怎样,但实际见了,要自己去查验有没有其他被害证据,还是完全不同……那种恐惧感,一来是本能,二来是整个外观,触感,气味综合带来的,很难形容。”她说着见周念远面色有点发白,顿了顿歉然道:“对不起,是不是听得不舒服?”
周念远摇摇头,声音温和:“我愿意听。”
“其实我自己也很少回想,当了两年法医,我没有写过一篇相关的论文,不是没有想法,是自己下意识地逃避,完成工作已经到达极限,不愿意再深入。那时候各方面配备也不完善,还没有人考虑到法医的心理维护,都认为做法医的人肯定神经跟钢筋一样粗,我跟我们头儿说起我天天做恶梦,他们只有一个回答,就是习惯就好。当时我就想啊,不可能,我一辈子也习惯不了。”俞蔚搓搓面颊。
“我明白。”周念远道。
俞蔚忽然觉得鼻酸,这些话连师兄和最好的朋友她其实都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她虽不刻意隐瞒,但也从不主动对人诉说,只对着周念远,倒是全都说了出来,上次讲了经历,这次简直要剖析心路历程,也许就因为他这句“我明白”不是虚言。都是曾被逼入绝境的人,他是真的懂。
俞蔚抬抬眉毛,笑笑道,“没跟你说,我都没发现自己心里原来竟还是有这么多委屈的,都有点怨妇了。但在当时,没有其他选择,环境际遇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咬着牙撑下去……倒也并没有什么抱怨,只是单纯地觉得怕,觉得排斥。”
“嗯,当时没有时间有情绪。”周念远道。
“但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俞蔚握一握周念远的手。
周念远牵牵嘴角:“俞医生,陪我去看外婆吧。”
“好。”俞蔚算算时间,“今天周三,我们周日去好不好?”她周末休息,周念远也能再养几天。
“嗯。”周念远点头,安心地合上眼睛。
听说周念远要和俞蔚一起出门,最紧张的是韩穆和赵凯,真心当成个事儿来办了啊。
先是赵凯气势汹汹招蜂引蝶地给俞蔚开来一辆Prombron摩纳哥红钻石版越野车,还拍着车门说:“虽然车也就那样,但改装过的,防弹系数绝对一流,扛得住炮轰。”
俞蔚扶墙:“我只是陪他去看望外婆,不是要和他一起去踏平恐怖组织的地雷阵。”
谁开那么骚包的车啊,她的别克开得稳稳当当的。
然后是韩穆安排的送来几只大纸盒,全是外出穿的衣服及围巾、鞋子,还有手帕。
俞蔚笑倒:“灰姑娘的礼服送来了,得赶紧打扮起来。”
而当韩赵二人让俞蔚检阅保镖队伍的时候,俞蔚已经见怪不怪:“哦,这是侍卫队。”
见鬼了,真带着这些墨镜哥出街,人家还以为拍香港黑社会大片开拍呢。
这两人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献殷勤找不着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