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没死……哈!你竟然也是百毒不侵!天生的百毒不侵!书画惊喜道,随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救不了你。”
画殊听不见,只看她唇形捕捉到了“救”的字眼,不知刚才那是毒丹,想起上次书画来时说的,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书画,我不曾负你。”
“你不曾负我?”书画道,“嗯……你确实不曾负我,但那又如何?这世上总要先有一个人负另一个人,总要有个人开头。”
书画干脆就地盘膝而坐,一手托腮,勾着一边唇角,“我与你一样百毒不侵,但是你是天生的,而我是后天的。南疆擅蛊,我生在南疆一个偏远的地方,那里很乱很乱,空中飞的都是各种蛊虫。有一帮人,他们每年都会抓很多孩子用来练蛊,我也在里面。”
她说的听不出感情,“他们每天都会让各种虫子咬我们,它们会钻进你的皮肉,在你的血肉里爬,抬起胳膊你甚至能看到它们在你的皮下蠕动。”
“整整五年!”她小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表情,又接着说道,“一个院子的孩子都死了,最后只剩了三个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说着,唇角又扬了起来,“所幸,活下来的我不仅百毒不侵,而且能控制蛊虫,在他们眼里,我失控了,我利用蛊虫反杀,让蛊虫折磨那群该死的人。”
“我让虫子钻进他们的身体里,在里面产卵,我让蛊虫吃掉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也说不出那些那些令人恶心的话,我让蛊虫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眼睛,谁叫他们最喜欢看我们痛的翻来覆去的模样,我让蛊虫爬进他们的耳朵在里面横冲直撞,谁叫他们最喜欢听我们的惨叫!”
“我被抓那年不过三岁,又何尝负过他们?!”书画质问,身体前倾,半跪着,手抓住了画殊的衣领。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盘腿坐回去,淡淡道:“还有,我可不叫书画,土死了,我叫……姽婳。”
又好像突然想起来画殊的耳朵听不见,笑道:“才想起来,你听不见……啧,讲给你听真是浪费。”
姽婳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最后给了画殊一个笑,一如曾经书画,“王妃啊……再见了。”
姽婳轻巧的小跳出门,顺带关上了门,看到那一如昨日的动作,鼻尖仿佛还有灰尘的味道。
电光石火间,画殊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轻唤:“凤尾。”
江衣曾和她说,凤尾一旦认主,完成主人的命令就如同吃到最美味的毒药。
江衣说这话时有些无奈,凤尾是她从神医门遗址里带出来的,曾经她师父耗了许久也不曾让那小玩意认主,天天毒草供着,天天气个半死。
感到腰间有东西动了动,凤尾用钳子撑开了锦囊,慢慢爬了出来。
从下摆爬出,爬到画殊的手的旁边,亲切的蹭了蹭,可惜,那双手已经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画殊长睫轻颤,睁开眼睑,轻声道:“凤尾,对我用毒。”
凤尾蹭着手的蝎尾一顿,爬到画殊的胸口。
怕凤尾没有听清,“凤尾,对我用毒!”
凤尾通灵性,似乎知道了画殊的乞求,似乎知道了画殊的期盼,缓缓站起赤红的蝎尾,对着画殊的脖颈刺了下去。
画殊知凤尾的毒性之大,缓缓阖上眼睑,等待死亡。
这次,她终于可以死了吧……
可只感觉又一道善流,喉上涌上一口毒血,不自主的吐出,画殊睁大了凤眸,盯着凤尾不可置信。
脑中突然想起方才书画的唇语,一字一字翻译过来:百!毒!不!侵!
她竟是……她竟是……百毒不侵……
那刹那,泪水决堤,她竟连死都不可以!
亲人离世之痛,背叛之痛,丧子之痛,烙印之痛,因为她还没有死,所以她还要承受这心碎的凌迟!
那颗鲜活的心脏已如凋零的海棠,片片飘落,碎成碾尘。
“呦,看我发现了什么,赤尾毒蝎,还是帝蝎?我就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原来那天闻到的是它。”
画殊还在出神,忽的有只手将凤尾捉起,她看向姽婳,不知道她又折回来做甚,想了想,猜到是为凤尾。又见她将凤尾拿在手里,面带欢喜,“哎呦,小东西,还会咬人?可惜了,我也百毒不侵。”
“你若喜欢,便将它带走吧,你应知如何照料,它挺好养的……”
姽婳手中拿着凤尾,看着画殊眨眨眼睛,有些诧异道:“你要将它送我?”
画殊自然回答不了她,想了想,又道:“哦……它叫凤尾。”
姽婳似乎抿嘴不言了,画殊低着头,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姽婳缓缓蹲下,袖中瞬出了一把匕首,她挑着嘴角,笑道:“我也是用这把匕首杀了你二哥,再用这把匕首杀了你,让你们二人团聚可好?”
话音未落,她的匕首已经向画殊胸口刺去。
却听“叮”的一声,匕首再刺不进半分。
姽婳一震,连唇角的那抹笑也来不得控制,连匕首都掉在了地上,伸手抓住画殊衣领,从里面扯出一根红绳,红绳子下面挂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玉。
就是这块玉挡住了她的刀!仔细端详,这块玉却未损半分。
她默默将玉放下,呵呵笑了,“我是救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她站起身,收了匕首转身离去,顺便带走了凤尾。
凤尾能够离开,画殊感到有些庆幸,因为在她身边,若是被那个毒妇发现,又不知要如何。
画殊低着头,看着胸前那被姽婳最后胡乱弄脏一通的白玉,双眼无神。
又是一夜无眠。
到了白日,伊吕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入。
“宋荣华那个女人什么意思!我怎么就配不上阿寒了!自由恋爱她管的着吗!嫌这厌那的,不过是个四妃之一而已,我可是要当皇后的!”
伊吕骂骂咧咧的在画殊对面掰的太师椅坐下,眼波流转间看到画殊,又冷冷嘲讽道:“昭华公主啊,你恐怕不知道,那个宋荣华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能让阿寒登帝,如今将军府没落,阿寒胜算在握,有没有你这个儿媳妇都无所谓,她的眼里就只有那个位子!”
又想起她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姿态,伊吕冷哼道:“她不接受我,不也只是我对轩江寒没有助力吗,呵,什么东西……都忘了你是个聋子,说了你也不知道。”
伊吕低估了画殊的天赋异禀,自学自看,也把这唇语摸的七七八八。
见此,抿唇不语,眼中明明灭灭,长睫如同蝶翼,轻翕于眸上。
“小姐!”杏儿急忙忙进了柴房,附在伊吕耳边说了句什么。
画殊掀了掀眼皮,轻扫一眼,随即微睁凤眸。
轩江寒,回来了……
伊吕显然更为慌乱,眼神四下乱瞟着,手指无措的搅着衣摆,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