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画殊一直在想,到底是听贵妃娘娘的话让二哥放了兵权,还是为了轩哥哥……
“书画,去将军府。”她还是先将话同二哥说了,到时再商讨。
幸得画中云最近稍有休息,画殊去到时,画中云正坐在大厅主位上与下座的任流风聊着什么。
“二哥。”一声轻唤打破了厅内冷持的讨论。
画中云冷肃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多了份柔情,“小殊。”
任流风和任流莺站起身,冲画殊抱了个拳,“臣等见过寒王妃。”
“你们先去外候着。”
“臣等先行告退。”
任流莺与画殊最后互看了一眼。
待大厅只剩了画中云和画殊,画中云端起旁边的茶杯轻抿一口,“说吧,来找我何事,还要从云从月避退。”
画殊注意着画中云品茶的小习惯,知他也是因为江衣,笑眯眯道:“二哥还看得懂我的暗号。”
画中云一顿,将茶杯放下,冷然的声音说道“自然是记得的,已经不剩什么了。”
冷肃的将军说这话时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一时间,厅内一片寂静。
“说吧,来找我何事?”画中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端的冰冷,刚才的脆弱仿若幻觉。
画殊撇撇嘴,难得孩子气的嘟嘟嘴,“没事就不能来找二哥吗?”
当然不是,画中云刚想开口。
“好吧,我来找二哥确实有事。”画殊接上一句,在下座“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画中云默默闭口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保持自己高冷的形象。
画殊将画矜让她说的话转述给画中云,画中云听完,微蹙剑眉,长指微握楠木扶手,又悄然松开,询问道:“小殊觉得呢?”
在来的路上画殊猜到了他要问自己,可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好的答案,或者说两全其美的法子,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现在为妻,不好说什么。”
画中云那双与她相似的凤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良久,薄唇轻启,“好,我知道了。”
画殊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也不大想知道,但又知道他知道自己,也知道他不想自己知道。
一番“知道不知道”下来,画殊心中有些纠结。
不知道该站在轩江寒那边让画中云继续在战场上厮杀,还是该相信画矜,让画中云放了兵权。
两人相顾无言,画殊隐隐察觉,之前那个无忧无虑,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讲的画殊,好像不见了……留下的,是皇上钦封的昭华公主,是下旨成婚的寒王妃,是冷面将军画长缨的妹妹画璇玑。
似是看出了画殊的不自然,画中云轻叹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一时间,画殊僵了一下,这句话……有些熟悉,莫名心悸,但仍要点点头,欠身告退。
“让从月送你回去吧。”画中云淡淡开口。
画殊看向他,“你看见了?”
画中云微微歪头,长指抵额,唇角微勾,“就你们那点小动作,还瞒不了我。”说着,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些年教你的,你也就学了个捉迷藏,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画长缨同父同母的妹妹。”
画殊:“……”
“哼!”画殊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离去了。
一瞬间,以前的画中云和画殊好像回来了,恍惚间,依旧是那个京城小霸王,依旧是那个谁都不怕的月华郡主,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谁都没有变。
但,也只是一瞬,宛若南柯一梦,梦醒夜续……
出门的刹那,画殊便带上了那堪称温婉的笑,书画在外候着。
任流风先行进去,画殊拉住了任流莺,似笑非笑道:“二哥让你送我回去,不知任副将可能送我一程?”
任流莺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画殊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多年过去,之前的小姑娘张开了,也有了一些为妇的韵味了,一身素衣,也难掩国色天香。
那双凤眸与自己所熟识的那双除了长的相似,里面所含的情绪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己时常见到的那双是看不清的,好像上面蒙了层雾,里面的情绪早不知落在了那儿。而现在面前的这双,与很久之前遇到的也不一样,现在有一层温婉掩住,不见之前了。
想起多年前那个活泼灵动,一口一个从月姐姐的,口口声声要当大侠的小姑娘,任流莺心中难免惋惜,正了正神色,抱拳道:“义不容辞。”
那边任流风进去,看到了画中云唇边没来得及消散的弧度差点吓得又退出去。
呆了好一会儿,任流风才行礼唤道:“将军。”
画中云收起唇边的笑,恢复了以往冷肃的样子,“不必多礼。”顿了顿,又吩咐说,“之前的计划取消,将放出的兵权重新收回。”
任流风大惊,“画长缨你有病啊!好好的计划你要取消,你的身体还受的住吗?!”
画中云微垂眼睫,常握凶器的手如今扶上自己的胸口,在那玄衣下,有无数道新痕旧伤,最重的伤一直从左肩胛骨划到右腹,最深的深可见骨。
如今上面缠着纱布,裹着又一道最深的记录。
他们计划将兵权放出去算了,懒得和那些人争了,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可如今……画中云想起从画殊眼中看到的……
“从云,小殊,她还需要我,我还不能倒下。”画中云将手握起。
“画长缨,你没将你现在的状况告诉她?”
画中云抿唇不语。
见他的样子,任流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画中云,你真是……”
任流风没说下去,画中云默默开口:“若是从月呢?”
“就算是任流莺又怎么样?”任流风没好气的反问,“我又不欠她的。”
画中云不再说话,一方面他这位好友生起气来,他也要抖上一抖,另一方面就是妹控与正常人的代沟了。
一时间,厅内一片寂静。
……
画殊与任流莺一个马车内静坐,一个马车外骑马随行。
画殊素手轻掀车帘,与外面骑马的任流莺说话。
“从月姐姐,我也不是那拐弯抹角之人,你,可是心悦我二哥?”
画殊这话一出,书画驾马的手微微一抖,不禁汗颜。
王妃啊,你是不是太直白了点。
好在任流莺也是性情中人,仅沉默了两秒便回答道:“算是。”
画殊眉眼一弯,“从月姐姐你不是曾说过,若我二哥踏上战场你便会考虑,现在……”
“小殊。”任流莺打断画殊,“我看得出,将军心中无我,也知若是你开口,将军肯定别无二话,我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的人。当时说会考虑,还请当成我的一句戏言,不要让将军以为我会是那种逾越雷池之人。”
画殊许久未动,最后放心车帘才答道:“算啦,也是我二哥配不上你,将军府如今今非昔比,又涉猎皇位之争,兵部一直保持中立实在不好再拉下水,是我考虑不周。”
“小殊。”任流莺想解释,并非如此,是他如今无心,所以能陪在他身边已然满足,是自己怕被他知道了那些心思被他远离。
可是,任流莺说不出,她也有自己的高傲。
“哎呀。”画殊率先说出口,“从月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对二哥提及此事的,我发誓!从月姐姐,你信我……”
画殊说至此,任流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了一声,说:“好。”
寒王府离将军府不远,其实护送只是掩饰,根本没有必要的,这微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
“小殊,寒王府到了,我便先回去了,回头再聚。”任流莺在马上拱手,看着画殊下车,好一个女子巾帼。
画殊问道:“从月姐姐,不下来喝杯茶再走?”
任流莺站道:“不了,把你护送到,我的任务便完成了,要赶回去复命呐。”
任流莺用江湖调调说着正经话,好像真将这件事当成了任务,说到最后两人都笑出了声。
她骑马调头,又转头抬了抬下巴,说:“等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和他说。”说完,驾马走了。
画殊笑了,喊:“从月姐姐!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