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峰和刘向晖都连夜被送到了延安的战地医院。。
在对战土匪的战斗中,邱云峰是右侧肚子上被打了贯穿伤,刘向晖则是左肩靠胸的位置被子弹打中。两个人都是重伤。
他们刚开始被送到工作队的医疗所,但由于医疗所设备简陋,药品不全,所以卫生员只给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清创包扎,就连夜把他们送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延安战地医院了。
战地医院的医生连夜给他们做了手术。
术后,邱云峰的病情还算稳定,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被安排在病房输液治疗;但刘向晖却出现了高烧不退的现象。这让主治医生紧张起来:高烧意味着刘向晖可能因为流血过多而出现了感染发炎的情况。这种情况对于一个枪伤患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因此,刘向晖术后就被加上了特护。
白若冰和章一含无时不在挂念着刘向晖和邱云峰两位救命恩人的伤情。
在刘向晖和邱云峰入院的第二天,她们俩和修明娟等一众学生就被介绍到进步学生接待处报到。喜欢戏剧的修明娟决定报考延安鲁艺的艺术专业。而医学专科学校毕业的白若冰和章一含,则被战地医院的高院长看中,允许她们以干代学,边在战地医院工作,边到抗日军政大学医学专业业余学习。
延安的战时医院,虽然在当时的解放区属于比较高级的医院,但由于当时的延安条件艰苦,缺乏大量的专业医护人员。而初到延安的白若冰和章一含,简历上都是医学专科的学生。面对这样现成的人才,医院的高院长如获至宝,喜出望外,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不可轻易放过。最近抗日战场吃紧,伤员很多,这两位学生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医院护理人手短缺的压力。也让白若冰和章一含成了投奔延安的学生中最快被安排工作的幸运儿。
白若冰和章一含被医院安排照顾刚入院的刘向晖和邱云峰,以及另外两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病员。
刘向晖病情的发展,让白若冰和章一含各自在心里着急上火了。虽然两位伤者都曾经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他们的伤情都让她们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但两者相较,刘向晖的安危似乎更让她们担心。
在这一点上,章一含表现得尤其明显:她拖着脚趾骨折的左腿,既当医生,又当护理地守在刘向晖的床边,一步也不想离开刘向晖的病床,似乎她一离开,刘向晖就会离她而去。担忧和焦灼让她嘴角起了一溜水泡。
而白若冰虽然心里挂念刘向晖,但专床护理人员的职责让她不允许自己随便离开负责的病房。
在院长分配专属病房时,章一含首先举手,要求照顾刘向晖所在的病房,而白若冰则只能选择邱云峰所在的病房和另外一间普通的病房。虽然她心里为刘向晖的病情焦灼,但看到章一含母牛护犊子一样地照看刘向晖,她也只能偶尔借故去他病床前转转,或者在门外远远地瞅一眼便罢。
刘向晖的病情加重了,而且出现了昏迷的迹象。高院长和主治医生会诊后,针对他的病情发展,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输血。
虽然医院的血库有少量库存血液,但难在刘向晖的血型是少见的ABRH阴性血,属于稀有血型,血库没有库存。医院只好在全体医护人员和后勤人员中动员征集献血者。
章一含知道自己是A型血,无法献血,急得嘴上的水泡变成了血泡,眼圈也黑了。
但白若冰的血型却难得的和刘向晖一致。这是她在医校查验过的。当时查验的老师还惊讶她的血型稀有,说她是熊猫血。这个情况班上的同学大都知道,想必章一含也清楚。
“抽我的血吧,我的血和患者完全相同。”白若冰找到刘向晖的主治医生,恳求道,“我去年刚在学校化验过血型,没问题的。”
章一含也在旁边。她早就想到了白若冰的血型,但她没有声张。刘向晖的病情让她寝食难安,但她却不想让白若冰救他。她期待着在延安城里能出现一位可以给刘向晖输血的天使,但那位天使她不希望是白若冰。
章一含早就看出了刘向晖对白若冰的心思。当他看向她时,眼睛里的温暖和柔情让自己的琉璃心碎成了渣渣沫。
在此之前,章一含一直都把白若冰当成是最好的朋友和知己;而白若冰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和她一直都是姐妹情深,不分彼此。
章一含曾经不止一次地庆幸:上天对自己总算不薄,虽然家庭让自己闹心,但能认识这样一位知心的朋友,也算是对自己悲情人生的一点补偿,让她在略显悲凉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如果没有刘向晖的出现,她心里的这种感恩应该能永远温暖她的人生。可是,命运捉弄人,偏偏刘向晖出现了,他在让她欢喜的同时,却又让她徒增烦恼:她第一次疯狂地喜欢一个男人,甚至想化作一根肋骨和他合二为一。生活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美好,让人充满向往。
然而,刘向晖对章一含却没有她对他的狂热。她失望,却又心存幻想,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的不主动是因为他还没有了解到她对他的爱,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了她的心,接受她的爱。
可是,他们中间却偏偏又加进了一个白若冰。而且,自己在白若冰面前,无论怎样努力,心里总有一丝难以抹去的自卑和胆怯。
白若冰一直以来都是章一含羡慕的对象和标杆:人长得漂亮,家世又好。虽然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但偶尔白若冰不经意间秀出的优越感,又让章一含心中涌起淡淡的醋意。她喜欢她,却又无法控制对她的嫉妒。
特别是现在,刘向晖在她们俩之间的偏爱,更让章一含烦躁却又不甘心:既生瑜何生亮,白若冰的人生已经够圆满,为何老天还要安排她和自己争心爱之人?把刘向晖拱手相让给白若冰?她不甘心;和白若冰因此而反目成仇?她也做不到。撇开她和白若冰几年的同学朋友情,单是白若冰不辞辛苦地把她从战场上背回来,这份友情就足以让她记挂终身。
所以,现在的她每时每刻都活在爱情与友情的矛盾和纠结中。痛恨上天对自己的苛刻,把有生以来最艰难的选择题放到她的面前。她既不想被动地接受命运的不公,对于触手即得的刘向晖,她不想放弃!可转身面对白若冰,她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她。
章一含觉得自己太难了!
而白若冰也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章一含的敌意。这种敌意是那种心爱之物被人横刀夺爱的仇恨。虽然章一含把这种情绪藏了又藏,可白若冰仍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稍纵即逝的冰冷和隔膜。
白若冰知道章一含这样做的原因:一切皆因刘向晖而起。她曾经和章一含说过,不会和章一含争宠刘向晖。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内心却屡屡背叛她的意念,每次见到刘向晖,她的誓言就会烟消云散。她苦恼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和最好的朋友竟然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爱情真的有毒,沾染上就会让人躲不开不受其痛。刘向晖在白若冰的脑海里成了挥之不去的影子,章一含则成了她心里和刘向晖拉锯的对手。鱼和熊掌,她不能兼得,却又无法取舍。所以,现在的她努力挣扎着,盼着时间能改变一切,要么章一含主动放手,要不自己先放下。
如今,刘向晖危在旦夕,给他输血成了挽救刘向晖的唯一办法。她看懂了章一含眼里的幽怨,可是和刘向晖的命比起来,天大的误会她也愿结。哪怕要了她半条命,她也愿意。
带着白若冰体温的600cc血,缓缓流进了刘向晖的体内。虽然主治医生再三劝说白若冰不要一次性输那么多血,否则以后会留下贫血的后遗症,但终又拗不过白若冰的坚持,当然还有担心刘向晖的病情恶化。
输血过后,白若冰出现了短暂的头晕、心悸的感觉,但看到输血过后的刘向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渐渐红晕起来,身体虚弱的她觉得自己做得一切都值了。
刘向晖病情好转,章一含也高兴起来。
刘向晖住进了特护病房。章一含立刻申请跟随到特护病房进行护理。护理危重病人需要很高的护理技术,并要付出繁重的劳动。院长本来就有些头疼特护人员短缺,既然章一含主动请缨,院长也乐得送人情,当即答应了章一含的要求。
章一含一头扎进了爱情中,再也拔不出来。和刘向晖朝夕相处的护理工作成了她生活的全部,而且,接触的时间越长,她对刘向晖的感情越热烈。
刘向晖病情不稳定时,章一含担忧,心疼,他的一颦一动都让她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她曾在漫漫长夜里,握着他毫无生机的手,用自己的脸颊来温暖手的冰冷;她也曾用自己的手,轻轻抚摸刘向晖刚毅又有些苍白的脸,用自己手的温度来驱散他脸上的病容。
她痛并快乐地尽情享受着自己编织的爱情。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享受到全身心地爱一个人是多么幸福,在自己渴望的爱情里,付出是一种多么美妙的馈赠。她觉出了所有人对她的行为的诧异和关注,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只要刘向晖病愈,一天天的好起来,别的什么都是浮云,和她章一含的未来和幸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几天她想清楚了,什么名声友情,和她的人生相比都无足轻重,只有爱情,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幸福人生的全部。她看到了白若冰焦灼又有些躲闪的脸,但她不准备退步了:对不起了,朋友,爱情面前,我不想退缩,所以我只能选择辜负友情了!
在医生的精心医治和章一含的细微护理下,刘向晖一天天好了起来。章一含的每一天都像在过年,整个医院走廊里时时回荡着她欢快的歌声……
白若冰目视着章一含的表现,心里五味杂陈,但看到刘向晖一天天好起来,却是由衷地高兴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好久不见的杜平川出现在刘向晖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