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左景转身离去时,客房内的少女悄悄松了口气。汐雨在觉醒灵属之后,灵识感知的范围大了许多,全部扩散出去足以覆盖整个灵生门,了解门内每一位弟子的情况。但这样并不礼貌,汐雨通常都是收敛灵识的,因为这次事关重大,才放出浅薄灵识覆盖了长老小院,见到左景进来,汐雨心知肯定是来找自己的,急忙熄灭了灯火。
确定左景走远了不会再回来后,汐雨屏住呼吸,用左手指甲在右手光洁的手腕处切开了一道口子,“嘤……好疼……”少女俏脸微皱低声痛呼,晶莹如同红宝石般纯粹的鲜血顺着芊指滑落,滴在那盆水云花上,渗入花瓣、枝叶被水云花全部吸收了。此时的水云花与两个月前已经截然不同。原本那朵小花凋谢的位置又冒出了一个洁白的大花苞,整株植物的浓郁生机似乎已经要满溢出来,即使在夜晚茎干也立得笔直,叶片散发出点点淡绿荧光,少女忍痛又滴了几滴鲜血上去,这次的血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这水云花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吸收不了了。
见到此景,汐雨眼眸一亮,抬手一招,形成一圈透明坚韧的水膜将整个客房内部笼罩其中。只见水云花轻轻一颤,茎干从原本的五寸拔高到了九寸,顶端的花骨朵也一下绽放开来,原本月白带蓝色花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花朵变成了一朵巴掌大带有嫩黄色花芯的蓝金色大花,并散发出青柠味的好闻清香,原本深绿色的茎秆变得晶莹剔透,仿佛青玉雕刻而成,九片嫩绿的叶子修长笔直,轻轻摇曳,一股强大的灵气潮汐自花朵冲出,但被这水膜所限并不能扩散出去。少女略显苍白的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封住了右手血脉,擦上止血药膏,趴在书桌上盯着大花蓝金色的花瓣,“好想尝一片……呜,不行,怎么能送出不完整的礼物呢。”少女用力敲了敲小脑袋,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看大花。
这株水云花被发现时应该就有快十万年的花龄了,正是因为蜕变在即又没有足够的灵气,才会在夜晚显得焉耷耷的没有精神,经过汐雨连续两个月的精心照顾和最后的鲜血浇灌,它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从普通的水云花蜕变成了举世无双的谪仙花。谪仙花四季盛开,并且能自主产生大量无属性的灵气,无论哪种灵修都能顺利吸收,并且它的花瓣能驻颜养生,花芯能易经伐髓,茎干能延长寿元,叶片能止血愈伤,就连散发出的花香修士闻了也能静心凝神,免遭心魔干扰。若是将整株炼化吸收,更是妙处无穷。谪仙花属于独一无二的天地灵宝,当一株谪仙花存在于世时,便不可能有第二株长成。又盯着花瓣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少女将谪仙花放在床头,侧躺在床上,闻着花香沉沉睡去了。
一夜过去。
今天左景起了个大早,先把昨天左栗给的卷轴挂在了书桌对面的墙上,卷轴里就四个大字“宁静致远”,左景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要不是卷轴周围散发出的淡蓝荧光,猜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是件灵器。想到今天还要去看孔甜,左景便扔下这个卷轴不管了,一顿翻箱倒柜,把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银钱统统找了出来,大概有二百两,担心不够又跑去哐哐哐砸开了竺鸿的房门,在竺鸿睡眼朦胧不知发生了什么时,硬“借”了一百两,卯时刚到就离开山门雇了驾马车前往北瑚镇了。
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左景来到了北瑚镇入口,付足车费后直奔田地边的土屋群而去,不多时,便看到了那个最破旧的小土屋。左景走近后,看清门口悬挂的白绫,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皱着眉头轻轻敲了敲门口斜放的木板,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木板移开,孔甜满脸泪痕,眼眶红肿,神情憔悴的站在门后,显然一个晚上没有休息。见到门外的左景,孔甜“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爸爸走了……不要我了……”
左景拍了拍孔甜的肩膀,又软言安慰了一会儿,终于让孔甜先止住了哭泣,“叔叔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左景见孔甜情绪稳定了些,低声问道。
“昨天下午…我拿钱去药店抓完药,煎好后喂爸爸…喝药时,爸爸问我…哪儿来的钱,我说是借的,然后他…没有…说话,喝完…药后…让我去外面打点水来,他想洗个脸,我…打水…回来就…发现他已经走了…呜……呜……”孔甜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完事情经过。左景进屋一看,果然见到床头柜子上放着一盆清水和一个空碗,孔父脸色发红,嘴角有涎水流出。但表情安详,双手合抱在胸前,枕头边还放着一小纸包打开的白色粉末。
左景走上前去拿起粉末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杏仁味,左景收起了纸包,准备处理掉以免孔甜一时想不开,就在俯身拾起纸包时,左景注意到枕头下露出的一角信封。左景轻轻抽出信封,将其交到孔甜手里。
孔甜见到信封一愣神,颤抖着双手打开抽出信纸,信纸上字迹清晰,应该是早已找人代写好的,“甜甜,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找你娘了。不要难过,也别哭,每天晚上我都能见到你娘,见到我俩光着脚跑在绿色的稻田里……我就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甜甜你是个苦命孩子,你娘去的早,从小都只有我陪着你,现在我也要走了,你是我这世上唯一放下不下的人。但爸爸相信你,你是有仙缘的人,得到上天眷顾,你会成为仙人,高高在上的仙人,和我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再活下去也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在五年前你去灵生门的那一天我就准备好了,我不怕,你也不要害怕,无论怎样,爸爸爱你。”大颗大颗的泪滴打湿了信纸,墨水晕染开来,孔甜无声的抽泣着,左景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这时候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过了一上午,孔甜稳定下来不再哭泣,两人一起将孔父葬在了北瑚镇西北面的墓园之中。看着那块木牌和背后的那抔黄土,左景心中也有些伤感,人活一世,草长一秋,百年之后,何人不是在这里长眠。
中午要离开时,尽管孔甜百般推辞,左景还是将那包银子留在了土屋中,告诉她若是真的不需要,就将银子分给周围的邻居,让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离开北瑚镇,左景依旧没有雇马车,只是一个人安静的走在路边,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事,脑中突然冒出一段文字,“吾辈修道,本就是在这无情天地间求取一线生机,这生机不为己求,但为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