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拉扯嘻闹,薇薇才算是暂且放过了这鱼贼,暂将鱼头寄放在鱼身上。唐唐好奇问起那黑布里包裹着什么?薇薇洋洋得意取过那长方形的物事,扯掉黑布,露出一把五尺长的乐器,那乐器木质暗红,光泽幽幽,还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上面足足布有二十一弦,正是一把古筝。
原来薇薇前些时间突然想起学琴,孔善人大喜,那有不肯之理,急忙为她请来名师指导,但是才学得几日又耐不住那古琴琴声寡淡宁静,弹奏之前要沐浴更衣,弹奏之时还要选择时段,规矩甚多,想起紫灵擅筝,那筝声可急可缓,可强可弱,杀伐婉约无不如意,声音繁复正合她意,于是又向紫灵学筝,紫灵性子谦和耐心,反复教导,不厌其烦,薇薇也是尽心听教,这几日来总算小有所成,所以急急赶来显摆。
舒玉搬来案几坐椅,薇薇紧张的坐在古筝前,双手十指大张,露出一幅饿鹰扑鸡的凶样正要动指,突然抬头看到屋内三人正盯着她目不转睛,心头一羞,凶巴巴的道:“你们三个全部给我闭上眼睛,不许看我!”三人心中暗笑,表面却不露声色,端坐在地板上,依言闭上了眼睛。
谁知唐唐等了许久听不到动静,正准备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偷看,却不料那叮咚乐声由远而近潺潺而来,唐唐不通音乐,更别提古筝,听那筝声始时粗磫迟滞,刮骨钢刀般让人牙兢,可后来慢慢有了一丝空灵之意,勾勒出了一幅明月当空,清风徐来的景象,月光如水下夜空静谧,朵朵彩云时分时合,随风飘荡随缘聚散,屋外虽倾盆大雨轰雷闪电却难掩其境,唐唐听得是心旷神怡,魂游物外。却不知两姝易位,已经换了操筝之人,慢慢的唐唐又在这世间万物俱寂声中,听得一滴泉水自高山峭壁中而下,敲打在万寂深谷之中,一滴,二滴,三滴,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淅淅沥沥终汇成一股清流,流淌在山间汇成泉水,山涧奔流向前,千股万股汇泉成河,百河成江,撞石飞雪,淘沙成浪,峡谷惊涛,浩浩荡荡,无穷无尽,淹山拍岸直入大海……那大海深处却平静无波中有仙山一座,山巅圆月一轮,似有呼吸,呼吸间潮起潮涌潮涨潮落……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唐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了神,眼前尽是琴声中那些景象,从一滴水从山间滴落,一直到江河汇聚,汹涌成洪,在千山万峦间千百次冲击玉碎,百折不挠,拼杀出一条血路,终成惊涛骇浪横空出世冲出大陆,最后这滴水在大海仙山前随着明月一呼一吸,已分不清世界是它,还是它是世界,沛沛然洋洋然与万物同呼吸共命运。然后唐唐自己全身血液如同过电了一般顺着那大海的呼吸潮起潮落,冲刷着全身每一处血管肌肉筋脉,无数隐闭的穴窍在呼吸间就被砰砰撞开,浑身每处连汗毛都在欢呼雀跃。屋外雷声渐小,黑云渐散,雨滴渐息,一缕缕午后阳光穿过厚厚云层,终究是射了下来。
“鱼人擅水,天地使然,如飞鸟腾空,日月交替,生老病死,自然之极也……”
紫灵一曲操罢,睁开眼睛与薇薇,舒玉二人相视一笑,三人也是觉得神清气爽,身心愉悦,再看唐唐,那厮竟然蜷缩成团,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嘴角一滩口水都淌到地板上了。
“世人皆说鱼人性情残忍,但独好乐,犹爱琴筝,常于凶涛恶浪间模仿潮汐之音,刚才紫灵这曲《沧海明月曲》乃世外高人所谱,听者无不赞叹,到这厮耳里却成催眠曲了,真是可恼可恨!”薇薇越说越气,走到唐唐身畔,就欲伸腿去踢,紫灵手疾眼快,轻轻将她拉了回来,“就让他睡一会吧,恐怕他很久没有这样睡得香了。”紫灵言罢就拉着薇薇向门外行去,连筝也不收了。“你就是个老好人,以后吃了他亏也不知道!”这是薇薇还在不依不饶。
舒玉将门窗轻轻全部拉开,阳光湿风泥土气息,花香草味新鲜空气皆扑面而来。地板上那坨鱼蛋,依然睡得很香。
唐唐后来真是睡着了,身骨俱酥,一下子就睡过去了,这次梦见的是,四五岁时和父母在海滨浴场游泳嘻戏的情景,一条巴掌大的小红鱼突如其来咬了他的小丁丁,他的哭闹声,父母的嬉笑埋怨声,安慰哄劝声犹如昨日再现,真实无比。
一梦醒来,“舒玉,给我捞条大鱼来!要活的,要红色的!”一阵比划后舒玉欣然而去。
十余日后,在大车前,唐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紫薇两姐妹,就如地球界的老公打不过老婆,胳膊扭不过大腿,一山还有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孔善人在这对姐妹花软磨硬泡前败下阵来,允了她们前去王城探望父母亲戚。
这次出行比预计的还早了几日,原因是紫灵爷爷,薇薇外公思孙心切,从王城而来的迎接队伍早到了几日,两家都是豪门大户,都派出了各自门中的精锐卫士,组成了一支兵强马壮的护卫队。这些卫士武夫一个个盔甲鲜明,刀剑闪耀,神彩飞扬,甚至人人都在马?上配有长枪短铳,尽显财大气粗,那是孔善人院中这帮土里土气的乡下护院可比。这其中更有六人神情倨傲,隐隐为首,其它武士都对他们执礼甚恭,这正是孔善人从王城专门请来护送唐唐的高手。
谢先生隔着门看了几眼,不以为意,:“土鸡瓦狗,尽是帮中看不中用的蝼蚁,谁比谁也好不了多少……我说老爷,这烫手山芋我可算是给你守到送走了,那幅画你是不是该借我拿回屋中观摩几日了?”“你要拿就拿呗,这十二年来你每次都说要拿走,我可阻挡过你一次?”“老爷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那玩艺是说能拿走就能拿走的吗?你这是耍无赖,意思就是不要脸。”
八辆大马车的排场,在这交通要道上浩浩荡荡,最中间两辆自然是最大最漂亮的两辆,其中一辆现下空无一人,另一辆上现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脸上正贴满了纸条,四人手中皆执有手工制成的粗糙纸牌,正在打地球上流行的扑克游戏,跑得快!
长慈镇,书房中,孔老善人正问,:“据人回传,他们已经进了山阴省,那地方可不太平,再加上那个什么九龙王,那帮绣花枕头挡得挡不住呀?”谢先生坐在画前沙发上,四平八稳:“若真要来,挡肯定是挡不住的,不过来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这队伍后面站的人,掂量一下能不能扛得住来自王城那位的怒火……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玩了!你肯定动了手脚!”紫薇一把抓下脸上的大把白条,怒气冲冲的对着唐唐吼道,唐唐一捻颔下三缕纸须,悠悠道:“都说大家智商不是一个层次,玩不赢,就别勉强,你还偏不听,非要上杆子找虐,这能怪谁?别,别,别撕,这两日你都撕了三幅牌了,你撕着不累,我画着累成不?这样,这样,我们玩另一种不考智商的包你赢,好不?”紫灵脸上贴着两三张白条和满脸白胡子的舒玉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活宝撕扯,笑得喘不过气来。
最终四人又团团坐好,重洗了牌,由薇薇小心翼翼的先从牌墩中抽了一张牌出来,压在自己大屁股底下,四人摸好牌按着顺时针次序挨个抽起对方的牌来,抽成一对的就将它放回桌面,这正是地球上小朋友们最爱玩的抓乌龟。唐唐看看对面因手中扑克渐少越来越开心,越来越紧张的的薇薇无奈的笑了。
“哈哈哈,原来你不但是条鱼而且还是只大乌龟!”薇薇脸上笑开了花,恶形恶状的就扑了上来,拿起笔就要往唐唐脸上涂……
噗!噗!噗!噗!大道旁,一人高的芦苇丛里,一支支弩箭电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