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逆前尘与尔偕》
“不要,我不要死……”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
沙哑的声音从床上躺着的少年口中传出,层层冷汗直冒而出,手掌渐渐收紧,手心处依稀可见丝丝血迹。
下一刻,少年的双眸闪现,眼神中的恐惧,无助一闪而逝,再望去能看见的只有平静,如千里海面般死一样的平静。
从梦中醒来,穿好衣服,普通的军用短袖勾勒出瘦弱的身躯,平淡无奇的军绿色训练短裤更是显现出了笔直的长腿,白皙的皮肤。再往上看去,银色的短发,不俗却略有些稚嫩的容颜,精致的五官,从当下便可看出不远的将来,此少年将会多么绝色夺目。
淡淡地站在镜子前,伸出手摸着镜中的容颜,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却让人感觉到了不同。
“一模一样吗?”
镜前的少年嗤笑了一下。
“怎会一模一样,一个是用不见天日的暗夜,一个却是……”
暗夜自嘲的笑了,然而这份心伤却并未被任何人看见,那时那地留下的只是独自舔着受伤的渗血的伤口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抹银白色的娇小身躯划过,向暗夜的肩头窜去。而暗夜却无半分躲闪。
银白色的身影窜上暗夜的肩头后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暗夜白皙的脸颊。那抹身影正是一只银白色的狐狸,名星夜。
收回眼神中的种种情绪,伸出手摸了摸星夜身上柔软的毛,之后便转过身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星夜,这里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低喃的话语并未有人回应,但这并未阻碍暗夜跨出去的步伐,他自始自终未有半分回头。渐渐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无尽的丛林,那无尽的远方,无尽的无来。
重重树障被暗夜穿过,后方时不时的能看到一抹银白色的光芒划过,正是星夜紧跟的身影,如影随形。
在丛林里穿梭的暗夜望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渐渐想起了三岁时刚来的那一幕,想起了在这里度过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在这里流下的滴滴汗水,想起了那无尽的远方无尽的人们,想起了身边温柔的人。
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少年更加夺目。
一路飞驰,不久,一座木屋便浮现在了眼前,虽然简陋,但在不少地方有着些许装饰,这装饰虽小且细微,却让这木屋平白多添了几分温馨。
走到门前,径直将门推开,屋内只有一少女背对着门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袭朴素白衣,却为这女子多添了几分仙气。长发及腰,更是为这不知名的女子多了几分温婉。
听见屋门发出的动静,那女子站了起来并转过身来。似是知道来人是谁,突如其来的打扰却并未使其慌张。
待其完全转过来时,那露出来的整张脸让人惊叹。
不光是那绝美的五官,更是因为那与来人一样的面容。
暗夜看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嘴角有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们一母同出,他们心有灵犀,他们生死与共,他们……她陪伴了自己最难熬的七年。
七年,长的让人溃败。
此时,远在京都的一座别墅,一间屋内,一名女子坐在床上,双眼看着屋内的一切,这里的一切自从她的两个孩子离开后便再也没有了变化,屋内依旧保持着七年前的一切,只是人不在了。
雪白的墙壁上,是一张装裱了的照片,上面是两名大约一岁的孩子可爱的睡颜,其中一名嘴角还有若隐若现的银丝。女子的眼神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落在了那张照片上。眼里充满着思念,爱意及悔恨。
不知不觉中,眼泪已在眼眶中积聚,下一刻已夺眶而出,同时还有喃喃的低语。
“宝贝,你们在哪里,妈妈好想你们,你们快回来吧,妈妈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你们现在还认得妈妈么,再不回来万一妈妈认不出你们怎么办。”
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呜咽声,门外站立着一位男子,听着屋里传来的自言自语,心中也闷闷的,压低的眼眶中也有一股湿润,不觉地说了一句自己的心声。
“孩子,快回来吧,我们一家分开时间太长了,也该团聚了。”
虽是这样说,但男子很是清楚距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还长着,两个孩子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七年,短的让人不觉。
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在一天天的高强度训练下,快速飞逝,他们已经不觉时间的流逝,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忘记了佳节,忘记了所有娱乐的时光,在他们的生活中,他们不容许有自己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有着精细的安排。
但他们真的忘记了么?他们不知自己的生辰,但知道有生日聚会和生日蛋糕;他们七年没有过节,但他们知道中秋佳节家人团聚,他们同样也知道欢欢喜喜过大年;他们知道现在科技发达,手滑一下屏幕,亲人的影像和声音便可传达,但他们却已记不清父母的音容,尽管他们天资卓越,这七年来学到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却丢失了父母的音容。
世间最可悲的便是我时刻牵挂着你,但我却回忆不起你的容颜。
“回来了?到时候了吧。”女子望着暗夜开口道,并一步步地向着暗夜走去,走到暗夜面前,淡淡地笑了却在下一刻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暗夜。
两人虽是相同的年纪,但暗夜经过多年的训练,身体的发育自是早于那怀中女子,他的姐姐兮夜。
兮夜自小身体虚弱,一直以来个头都要比同龄人要娇小。于是此时的兮夜能很自然地将头埋在暗夜肩头。
在兮夜抱住暗夜的那一刻,暗夜的身体有那一瞬间的僵硬却在下一刻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女子的背部,他了解,也知道这是她压抑许久的情感的爆发。他知道,原本她可以当她的小姐在家人身边过安稳的七年,而她这的七年遭遇,这都是因为他啊。
而他,至今也未明白,当时三岁的兮夜是怎么在严厉地看守下跑了出来并准确地找到了他,要知道在当时就是年长于她,体魄强于她的兄长也没能如愿。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暗夜用一只手摸了摸兮夜的头。兮夜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要知道她可才是姐姐。
看着姐姐已调整好了情绪,于是拉着她坐下,她和他不一样,她自小身体弱,不能过劳累。
兮夜看着他这副模样,不自觉地笑了,那笑声轻灵,天籁。暗夜听着姐姐的笑声,耳角不由得浮现抹绯红,此时的姐弟两人才有了几分少年少女的模样。
看着弟弟的囧样,兮夜也停止了调笑。
收回脸上的戏谑,此时面容上只剩下庄严。
“你的考核进行完了吧。”
“嗯。”
听着暗夜这般冷淡的回答,兮夜心头不由得一疼,又有谁知这考核是多么难,又有谁知为了通过这考核,弟弟又付出了多少,不要说是别人,就是自己也不知。
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半夜醒来,灯光依旧存在,多少次私下加练,才换来如今的离开。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家中。”兮夜抬头问暗夜。
“想听真话?”
“嗯。”
“我也不知道。”
看着兮夜瞬间暗下来的双眸,暗夜又再度开口。
“不过,快了,要知道七年就能通过这第一考核的,仅我们两人。”
听着这话,到底还是让兮夜心头有了些许安慰,但更多的或许还是不安。
看着姐姐这副样子,暗夜想再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他已不明白安慰两字该如何进行。再次伸手摸了摸姐姐的头便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兮夜看着暗夜的背影,她知道不只是她没底,他同样也没,但两人都没有任何办法,能做的只是独自舔着伤口罢了。独自让自己从那份心伤中恢复过来,仅此而已。
走出门的暗夜,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湖面,在夏季的微风中望去别有一番趣味。
看了有一阵的暗夜,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下一刻,空空荡荡的手上便出现了一物,正是先前未出现的星夜,但此时的星夜又似乎有些不同。
在这暗黑的周围本应看不见的银白的毛发而今却清晰可见,与此同时又向周围散发出点点光芒,这光芒虽不强却仍是照亮了暗夜所处的一片空间。
暗夜在这氛围下并未做什么其他动作,只是简单地席地而坐,有些变化的便是抱着星夜的右手收到了胸前,用剩下的左手忽轻忽重得顺着星夜的毛发,如果此时有别人看着星夜的眼眸的话便会发现星夜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满足,甚至动作变得更为懒散。
如果有可能的话好想时间就此静止在这一刻。暗夜抬首望着美丽的星空。
但真的可能么,宁静与美好总会有人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