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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泯灭(上)

透过波纹流转的结界墙,映入希莉丝眼帘的是另外一副景象。

这里没有阴云遮日,没有电闪雷鸣,只有晴空万里和艳阳高照。

希莉丝很快辨认出这里是阴郁森林的边缘,透过稀疏的树木,她隐约可以看到外面被切割成方块一般的肥沃良田,一条小溪蜿蜒其中,而通往罗伦镇的石桥的两个桥墩正跨在溪流的两侧。

“茜露达,快看,我们总算出来了。”

希莉丝长出一口气,经历了九死一生,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很快又席卷了全身,浑身酸疼得就像要散架了一般。

茜露达的小手依旧被她握着,那种冰冷渐渐融化,肉乎乎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

但希莉丝觉得身旁的小女孩儿有些沉默,当她低头去看时,一行晶莹剔透的泪滴刚好沿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到了地上。

“可怜的茜露达……”希莉丝默念道。

这一幕让她又想起了小女孩儿的父母,不知道贝伦格尔和卡娅现在怎么样了,她们是否已经不在这世上,携手走进极乐的天堂。

茜露达……茜露达……在这世上你并不孤单,希莉丝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真的能够长大为止。但现在该怎么安慰她呢?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

“茜露达……”希莉丝哽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结界的魔力正在消失……我都感觉到了……父亲大人和妈妈骗了茜露达……希莉丝也骗了茜露达……茜露达回不了结界了,也回不到父亲大人和妈妈身边啦!……呜呜……呜呜……”茜露达的眼泪就像决堤一般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眼泪最容易让人动容,尤其是如此纯洁少女的眼泪,希莉丝的情绪也随之跌落到了极点。

“茜露达,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你的父母都很爱你。”希莉丝认真地说。

“我不要听希莉丝说话!我要回去!”茜露达拼命摇着头,大声哭喊起来。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佣兵也已经陆续走出了结界,原本高涨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小女孩儿哭声的影响而沉默着。

一群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汉子们面对一个哭闹的小女孩儿却都显得如此笨拙,如此的手足无措,他们只是围拢在周围,默默地望着,如同一群笨拙的狗熊在看着一只停留在枝头的美丽蝴蝶。

直到一个粗旷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闪开、闪开!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一脸呆像的佣兵被人像推门一样推到两边,光头壮汉希伦姆探着脑袋挤了进来,他作为殿后最后一个离开结界。

“诸神在上,我说小小姐,这里可不是哭鼻子的地方。”希伦姆一脸焦急地说道,“魔物马上就要咬屁股了!赶紧逃命才是正事!”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出来啦!茜露达的父亲把结界重新修补过了,他们与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希莉丝低声说。

“不在一个世界?这听起来让人难以相信,总之我是听不明白。”光头壮汉希姆伦捻了捻自己小麦色的胡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这也就是尖耳朵小小姐吵闹个没完的原因?那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听到这里,茜露达的哭声更大了。

“别胡说!贝伦格尔夫妇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许多事情不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得了的。”希莉丝冷冷地说。

“但孩子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魔物虽然可怕,但小小姐帮过我们,我们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要不然我回去看看,把她的父母也给带出来。”光头壮汉拍拍胸膛说道,“我这就去,让那些魔物尝尝冲锋队长的厉害!”

“勇气可嘉,但你也蠢得可以了,我也懒得搭理你这种笨蛋了!”希莉丝一脸鄙夷地说。

“我去去就回,让小小姐别哭了。”

说着,光头壮汉拨开人群往结界的方向走去。

希莉丝和佣兵们一起望着他,只见光头壮汉一直在往森林深处走,身体却一直不见消失,眼看他已经走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乖乖……那水晶玻璃一样的东西没有了!我怎么回不去了!”光头大汉转身冲人们大声喊道。

结界已经消失了,它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希莉丝如此想到。她失神地望着茜露达,心里也越发感到难过。

“茜露达,想哭就哭吧!希莉丝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都会……”

只听小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她似乎要把满心的孤独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微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时间如凝固了一般,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希莉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默默的守护,才让她内心感到安宁。

“有人!有人过来啦!”还在站远处的光头壮汉突然大呼了起来。

希莉丝侧耳倾听着,一阵散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它来自因与森林的深处,她想大概是茜露达的哭声把他们吸引来。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细微声响,如金属摩擦、脚踩落叶,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散乱。

“队长!有敌袭!敌袭!那是骑兵队的声音!!”一个大个子的佣兵也大声回应道。

佣兵们顿时慌乱了起来,直到光头壮汉跑了回来,这些人才被安抚住。

“大家镇静点儿,给我安静!安静!”他大吼道,“让我听听声音!”

希莉丝也对茜露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儿红着眼小声抽泣着。

光头壮汉趴到了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他闭起眼睛认真听着。

“有骑兵队,大约30人,还有重装步兵、弓箭手,数量约么500,三个方向都有,就那边镇子的方向还没……不对,那是个口袋,真是该死,恐怕我们是被斥候盯上了,这些家伙看样子是来要我们命的。”

说完,光头壮汉从地上爬了起来,众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办!队长!”

“希姆伦队长,给大家拿个主意!”

“对!拿个主意啊,队长!”

光头壮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把身旁的佣兵都环视了一遍。虽然说这些人大多数是身着红黑色铠甲的嗜血骑士团的人,但也夹杂着不少身着蓝色铠甲的卡拉特佣兵团的战士,但这些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他本人的信任。

“看样子咱们的朋友来迎接咱们了。”光头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他那满口的烂牙,“就是不知道给咱们带来的是什么?总之我不想打了,我想要回家。”

佣兵们骚动起来,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

“希姆伦队长,听我说!”有个身着蓝色铠甲的年轻小伙大声喊道。

“别那么大声,我听着呢!”希姆伦笑着说。

“我对天发誓!我们团长是个守信誉有荣誉感的人,他从不以大欺小,倚强凌弱,我们会把我们在森林里的遭遇说给他听,我们会恳求他放过你们这次,团长会答应的。”年轻小伙说道。

人群中传来一阵赞同之声,赞同的人基本都是卡拉特团长的旧部。而嗜血骑士团的人则都表示怀疑,他们也在私底下小声交流起来。

“好了,你们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办!共过患难的人都是兄弟,你们是相信这些穿蓝皮的兄弟,还是跟这些兄弟战刀真枪的再干一场,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希姆伦队长大声说。

“卡拉特队长是个好人,他有高尚的品格,相信我们。”有穿蓝色铠甲的战士说道。

“佣兵在哪里效劳都一样,与其跟着一个不懂得体恤下属的团长没有好果子吃,不如跟随一个更像骑士一样的队长。”

“......”

佣兵们动摇了,他们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扔到地上,他们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向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投降,起码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光头的希姆伦队长轻叹一声,也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他也愿意向正在包围自己的敌人投降,继续抗争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时间不会在某一刻停留太久,只见林木间的影子越发的清楚了。

其中正如光头壮汉希姆伦所言,重装步兵包围在了他们的四周。眼前的这些步兵不同于以往的士兵,他们装备精良,发着银光的樽形盔上只留出两道长长的眼孔,锁子甲武装着全身,右手执各色武器,左臂统一挎方形铁皮盾牌,上面纹会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

而这为数众多的重装步兵身后则是零散的卡拉特佣兵团的佣兵,他们的圆形盾牌上纹绘着蓝底白日雄鹿图样。

而这些佣兵团战士的身后则是轻装简从的弓箭手。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除了茜露达的抽泣声,这里静的似乎有些压抑,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拥有决策能力的人的到来。

马蹄声近,一队打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旗帜的骑士自阴暗的林间冲了出来,来到了这里。

希莉丝一眼就认出了卡拉特团长,他身着银色锁子甲,外罩蓝色长衫,发着银光的鹿角盔戴在头上,胯下是一匹罩着马衣的栗色战马。

大贤者洛林格斯并不在这里,而在卡拉特身前的是一位身着金色彩绘钣金甲,头戴怒吼雄狮盔的骑士,他胯下一匹雪白战马,马身关键部位都覆盖了鎏金锁子甲。

卡拉特身前的金甲骑士首先驱马上前,他不停扫视着眼前这些大难不死的佣兵们。

“谁是你们的指挥官!到前面来。”骑士的头盔后面发出了如丝发般轻柔的阴郁声音。

光头壮汉希姆伦举起双手缓步走上前去,他边走边说:“我现在是这里的头儿,以前那个昨天晚上死在林子里面了。”

“报上名字。”金甲骑士问道。

“哦……我叫……”只见光头壮汉希姆伦边说边向金甲骑士慢慢靠了过去。

“退后,你靠得太近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警告道。

紧接着,只听“搜……”的一声,一支弩箭插在了光头壮汉身前不足半米的地上。

“站在那边!要是你还敢靠近皇子殿下,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脖子!”金甲骑士身后的一名随从手执十字弩,高声喊道。

“好......好......我不会再往前迈半步......我对诸神保证。我叫……希姆伦,是嗜血骑士团的冲锋队长”光头壮汉有些讨好地说,“高贵的皇子殿下,作为您的俘虏,我代表这些已经不能战斗的佣兵,请求您的宽恕,我保证我们将放下武器,不再与贵国为敌,我们请求您的款仁大义,请求您保护我们的安全并予以我们应有的尊严。”

金甲骑士身下的坐骑不听地在原地打着转,而他本人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光头壮汉。

希伦姆队长感到怒吼雄狮头盔后面的眼睛阴气森森,这让他心里越发没底,不禁背后发凉。

“你已知罪?为何要侵犯我帕里斯王国!杀我无辜人民?”金甲骑士说。

“皇子殿下,作为佣兵……我们受雇于人,拿钱办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希伦姆想要辩解。

“那就要拿我国民的性命当成草芥?”金甲骑士愤怒道,他的声音虽细微,但却激动异常。

“我们都已认错,殿下……我恳求您宽恕我们,我保证我们不会再踏上贵国的领土半步,我保证……”希伦姆说道。

卡拉特团长此刻也驱马上前,他对眼前金甲骑士说:“殿下,现在敌我情况不明,马兰德帝国对我国多处城镇发动突然进攻,我国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如留下他们性命,也许对我们还是有用。”

金甲骑士望了卡拉特团长一眼,他语气中带着鄙夷:“卡拉特队长,您这么说是要做什么?佣兵最无信誉可言,拿钱做事他们才不会去问什么理由,这些人留着何用?”

“请您宽恕他们,他们既以投降,之后可为我国所用。”卡拉特队长说道。

“宽恕?不!宽恕解决不了问题,我要的是杀戮!凡是侵犯我国领土,并杀死我国平民之人,必杀之!”金甲骑士的声音细微但充满力量。

“团长!我们可是您的部下,是奉您的命令到这森林里来的,请宽恕我们!也宽恕他们,他们真的是想要投降。”佣兵中那些身着卡拉特佣兵团铠甲的那些人恳求道。

“皇子殿下,您的仁慈远播于四海,杀害俘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况且......”卡拉特团长驱马上前,他恳求道。

“团长阁下,仁慈只是弱小者所为,必须要杀掉他们。至于你的那些部下,你也看到了,他们竟然私自与敌人混在一起,这就是叛国,他们一样该杀!”金甲骑士说道,他挥了挥手。

掌旗官挥动手中的旗帜,一声令下,弓箭手上前列队,瞄准着眼前落魄的佣兵们。

“殿下,那边还有女人跟孩子,起码放过他们。”卡拉特早已看到了希莉丝,以及她怀里还在哭泣的茜露达。

“战争中谁还会在意他们?你就没杀过女人跟孩子吗?”金甲骑士问佣兵团长。

“殿下,那是不荣誉的,我从未干过。”卡拉特团长回复说。

“哈哈哈.....一个连骑士都不是的佣兵头头在这里跟我说荣誉?”金甲骑士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带着些病态,“团长阁下,既然你没杀过女人跟孩子,那今天我就要你破个例,她们就交给你了!”

希莉丝尖尖的长耳朵抖动着,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凌厉的眼眸中充满了杀气,她把右手放到了腰间,摩挲着匕首的手柄,嘴里已经开始默念着召唤咒语。

金甲的皇子摆了摆手,开始吧!

“放箭!”掌旗官大声下令。

只听话音刚落,一排接一排的羽箭如黄蜂蔽日般地向佣兵们及两个女孩儿射来。

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半空中,那些羽箭射到半空又纷纷掉落地上。

佣兵们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给我杀!”

光头大汉大吼一声,自地上捡起了武器,怒气冲冲地朝皇子冲了过去。

其他的佣兵也都争先恐后,发疯一般地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场面格外混乱,喊杀声、叫骂声混作一团,刀剑争鸣,血肉横飞。

希莉丝努力护着茜露达不被乱兵伤害,混乱中她的匕首也捅进了一个举剑向她砍来的士兵的心脏,她眼睁睁看着这名士兵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茜露达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她浑身直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她拼命挣脱了希莉丝的保护,尖叫着在搏命的人群中没命地奔逃着,闪着寒光的兵器几次差点要伤到了她。

“茜露达!茜露达!”

希莉丝拼命地呼喊着,但女孩儿根本不为所动,她们之间隔着数十个砍杀中的战士。

就在一棵并不起眼的大树下,茜露达用力撕扯着空气,一个水纹流转的空隙在她两只娇嫩的小手之间出现,她随即钻了进去。

希莉丝一脸的茫然,茜露达去了哪里?她会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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