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万事通南宫朔。
南宫朔穿着一身白,提着灯笼,缓缓而行,若是不细看,倒像是个白无常,在黑夜里寻人索命。看见酒楼门口的二人,倒也并未有什么惊讶之色。
百里飞还未待南宫朔走近,便站起身,提起嗓子,也不顾此时正是深夜,说道:“别误会,我们赶到时,这酒楼便是如此了。”说完,还把身下略显破烂的凳子给丢到了一旁,为南宫朔让开了一条路。
皇甫端并未说话,而是紧盯着迎面走来的南宫朔,看到百里飞让开了,也把身子往边上靠了靠,想着先看看南宫朔怎么说。
直到南宫朔走近,百里飞才彻底看清了他的样貌。与自己一般高低,身形瘦削,五官端正,面色柔和,不似江湖中人的模样,倒像是个读书人。
自远处听到百里飞的辩解,南宫朔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待彻底走近了,才缓缓说道:“二位不必紧张,我知晓此事与二位无关,也知晓二位来此处的目的。”说完,将目光往酒楼里一瞟,脸上表情却是并未有变化。
百里飞听了却是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被人摆了一道,刚来这里不久就碰上正主了,这事放谁身上都是会起疑的。”
“这位公子可真会说笑啊,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在下南宫朔,江湖人称万事通。”
“在下百里飞,我身旁这位叫做皇甫端,人送外号三眼。”听到百里飞介绍自己,皇甫端也是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双手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
南宫朔倒也不介意,说了句“久仰久仰”,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久仰,也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互相介绍完自己,南宫朔便又开口说道:“二位先进来一坐,此事还需慢慢商讨。”说罢,领着二人进到酒楼里,寻了张还算完整的桌子和几张凳子,又将酒楼的门给关上了。
万通酒楼本来已是经历过一番打斗,蜡烛灭了不少,此时又有几支蜡烛燃尽,酒楼里已是有些昏暗,三人便又从柜子里找出几支点亮了,摆在桌子上。
南宫朔邀请二人坐下,自己却是在一旁忙碌开了,开始检查各种痕迹,百里飞其实挺想提醒一句已是有些线索,但皇甫端使了使眼色,便将刚到嘴巴的话又给压了下去。
一刻钟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百里飞等得有些急躁,反观皇甫端,却是一直在盯着南宫朔,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
终于,南宫朔检查完了各处,回到百里飞二人处坐下,可却并不讲话,反而开始盯着蜡烛燃烧。
蜡烛燃了好一会,百里飞见皇甫端不说话,这南宫朔也不说话,心想只能是自己先开口了,便说道:“我说南宫公子,不知可否问一句,你检查了这么久,是否检查出什么线索呢,这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此外你这万通酒楼的掌柜也是不知所踪,你不着急吗?”
南宫朔原本是在打量眼前燃烧的蜡烛,听到百里飞问话,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要回答你这几个问题,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但说无妨。”百里飞哪能不清楚江湖里的各种说话方式,说来话长的意思,让自己竖起耳朵听就是了。
南宫朔想了一会,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开口道:“不知二位是否见过四个人,整日里都在这杭州城里打听消息。”
百里飞听到这,转头看向一旁的皇甫端,引得南宫朔也看向了皇甫端。皇甫端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这才开口道:“的确见过,不过我并不认识他们。”
“这就对了。”南宫朔说完,掏出了一物,百里飞一看,却是一根细针,与方才搜到的有些相似,便立马拿出,一对比,果然是一般无二。
南宫朔见百里飞拿出了一根一模一样的,心道既然二人也参与进来了,多多少少应当了解一些内情,当下便将整件事给和盘托出:“话说其实他们原本是五个人,在东阳一带活动,被唤作东阳五怪,可十几日前,老三却被杀了,那四人除了这根针外,别无所获。”
百里飞原以为这四人中有人便是这根针的主人,没成想那四人也是受害者,当下问道:“死了,可是因为什么?”
南宫朔抿了抿嘴,接着道:“据我了解,应当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事,原本解决的也容易,双方打一场便好,可坏就坏在那四人先去请了一个人帮忙。”
“什么人?”
“逐浪剑,白日宣。”
百里飞一惊,这白日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客,平日里最见不得有人欺凌弱小,若是遇到必定打抱不平,手上一炳逐浪剑,更是被排进了神兵榜第三十三位,这样的一个人物,被人请求相助帮忙,倒也算是正常。
“结果,七日前,他死了,死在了西湖一艘游船上”
“什么,死了。”百里飞惊讶地合不拢嘴,一旁的皇甫端也是眼有异色,二人是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一个人物,竟会无缘无故死在船上。
皇甫端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莫非死状与那东阳五怪的老三一般?”
“没错,不仅与那老三一般,还与柜台旁躺着的我家酒楼的保镖一般,皆是太阳穴被针刺入,直接毙命。”
百里飞二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皆从对方眼中寻到了一丝惊异,可百里飞还是有些疑惑,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万通酒楼怎会牵扯进来,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四人来找你吗,莫非你已经知晓那人的来历?”
南宫朔摇了摇头,似是无可奈何,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那人的来历,但逐浪剑白日宣曾从山贼手中救过家父的命,因此,七日前家父派我和柳叔前来杭州查探,柳叔便是白日里的掌柜,他第二天便到了杭州,假扮起酒楼掌柜,而我则是三日前才赶到。”
皇甫端听完,先是道一声“原来如此”,又询问道:“那不知掌柜的现在在何处?”
“柳叔受了重伤,此刻正在南宫家的房产处疗伤。那些人似乎并不想着灭口,看到柳叔受伤后,其中一人说了句‘管好你们自己’便走了,似乎是与白日宣的结局有些不同。”
皇甫端倒是在这时提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不出意外,白日宣和那五怪中的老三,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隐秘,从而被杀人灭口,但你们不知道,因此想让你们知难而返,省下一些精力。”
南宫朔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皇甫端的观点,又接着说道:“这隐秘必定是一件大事,说不定关乎江湖格局,我本欲参与,可自知实力有限,因此,想请求二位帮忙,一同查探下去,二位若是答应,在下感激不尽,二位有什么要求,也定会竭尽全力满足。”
百里飞转头看了看皇甫端,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也是有了一番定夺,便开口道:“其实我们不是不愿帮忙,只是现如今有要事在身,自身都难保,恐怕是无能为力啊。”
南宫朔却是笑了笑,倒并未对二人讲一些什么江湖大义,而是说道:“其实二位来此的目的我已从柳叔口中得知,我也并不是要二位以身犯险,只是希望他日若是遇到这伙人,能够留个心,将消息传给我便可。二位若是答应,我便将自己知晓的关于回风楼的隐秘,无条件告诉二位。”
百里飞一听,当下便是有些动心,可却又有些犹豫,就又看向皇甫端,只见后者点了点头,便立马开口道:“若是如此,我们便答应你了,他日遇到这伙人,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爽快,我在这里先谢过二位。”南宫朔说完,掏出一把匕首,挑了挑蜡烛,让得火焰更旺盛了几分,又将匕首插回鞘中,推到了百里飞跟前,“二位凭此匕首,可获各地万通酒楼的鼎力支持,我能帮二位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百里飞心道,这南宫朔果然是有魄力,单凭这点,便是个值得相交之人,当下也不废话,接过匕首,塞进了衣服里。
南宫朔眼见百里飞接过匕首,才又接着说道:“其实二位要找回风楼,也是一件简单的事。”
“简单?”
听得百里飞的疑惑,南宫朔却并未立马回答,而是站起身,在酒楼柜台找了支笔,沾了点倒掉的酒,在桌子上写了起来,边写还边说:“江湖传言,回风楼是一座会动的楼,其实不然,江湖以讹传讹罢了,它其实是在山腹之中,不过具体哪座山,就不得而知了。”说完,手下的字也写完了,百里飞扭头一看,却是十六个字:肩扛七楼,黑衣黑巾,三笑客栈,一长两短。
百里飞却并不知晓这十六字的具体含义,问道:“此话怎讲?”
南宫朔带二人看完,又用笔将十六字涂去,这才解释道:“回风楼肩上有文身,进楼者皆要检查,每个人都穿黑衣带黑巾,且需蒙面。”南宫朔的声音越说越低,“待到三更天,在三笑客栈院子里,点上一长两短三根香,到时候,便会有人领你们去的。”
“什么,三笑客栈?”百里飞和皇甫端万万没想到,这几日二人去的三笑客栈,竟是去回风楼的必经之路。百里飞不禁问道:“莫非那小二?”
“小二只是小二,他若还是引路人,只怕不出三日就要猝死了。”
“也对也对。”百里飞干笑几声,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当下就为自己的愚笨脸红不已。
南宫朔见二人已是记清了具体的方法,也不再多说废话,当下起身道:“二位,天色不早,我要查探的东西也已经查到,就先走一步了,二位自便。”说完,起身向二人告别。
百里飞二人心想该打听的事也以达成,似是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便与南宫朔一同出了门,三人在酒楼门口分别,就各自往街道两头走去。百里飞见皇甫端身子仍未见好,只能是将他带到自己的客栈住下,以防不测。
待到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