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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女(8)

厨娘安娜恢复了健康,再次接管了厨房。

塔楼里的病患,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康复起来。

他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去狩猎、下田,每天他回来,除了大厅里的浓汤,他房里桌上总是会摆放着面包、腊肠与奶油。

他吃那些食物时,还是会有罪恶感,有一天晚上,当他试图节制自己,将食物留下来时,她看出他的想法,没有收拾那些剩下来的面包与奶油,只告诉他:

“你得吃饱,才有办法思考。”

他沉默地看着她。

她拿起桌上的面包,涂上奶油,递到他面前。

“吃饱,然后思考,你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瞪着她,抿着唇。

“你是领主,你如果倒下去了,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她定定地看着他,拿他曾说过的话,说服他,“就像你说的,如果我倒下去了,会制造恐慌,想想看如果你倒下去了,这里会变成什么情况?再想想若外面那些人,发现你的士兵早已倒下,那些城墙上的人都是稻草人,又会是什么反应?人们会闯进城堡,杀死那些大病初愈,提不动刀剑的男人,把我当成女巫烧死,为了争夺食物,他们会拿起刀剑互相残杀,然后撞开城堡里的每一间房,翻出所有可以吃的东西,杀死那些男孩、强暴那些女孩。”

波恩震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眼也不眨地说着那可能发生的事。

“这城堡里每一个人都可以饿肚子,只有你不行。”她温柔但坚定地说,“你必须吃饱,才能让我们活下去。”

她是对的,她知道,他也晓得。

所以,他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面包,张开嘴,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在每个人都在饿肚子时,只有他能吃饱,让他依然有罪恶感,但他发现吃饱喝足之后,他的脑袋确实比较能做出清楚的判断,他也不再老是饿到头昏眼花。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下个不停的雨,终于停了。

他带人把豆子的芽苗种了起来,搭起棚架,那些豆子长得飞快,每天去看都攀爬得更高。

虽然偶尔还会下雨,但它们的状况很好,没有因为过多的雨水而奄奄一息。

种在较高地势上的燕麦,也开始抽高,在他把那些排水的沟渠挖通之后,它们的生长情况好转许多。

因为路易的经验,他拉下脸来,开始询问那些在农家长大的孩子,让他们照顾更多的作物。

事情如她所说,真的开始好转起来。

唯一的问题,是他越来越渴望她,无论他在外头把自己弄得有多累,每次靠近她身边,他都会变得无比坚硬,和她同床共枕,渐渐变成一种折磨,尤其是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畏惧,不知何时已消失大半。

当他靠近她时,她不再紧绞着双手,也不再绷紧她的肩膀。

他知道她和他一样忙碌,每天都在城堡里忙得团团转,不是在塔楼病房里照顾病人,就是在后头空地清洗煮沸衣物床单。

这阵子,她开始在入夜后,协助他整理执事的记录,和他商量与建议接下来该做的事。她甚至从那堆成山的记录中精算出要养活他领地上的人,需要耕种多少田地与种植多少作物。

“你的领地,在情况变糟之前,播种与收成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三。我不确定去年下了多少天的雨,但已经比前年好一点了,今年的情况似乎又好一点,我记得去年三月没有一天不下雨的,四月也见不到几次太阳。你看这里,前年是最糟的,去年虽然也很可怕,但这几个地势位置较高的农户,虽然收成连撒下去的种子都无法回收,但已经比前年好了。”

她站在他身边,在烛火的照明下,翻着前几年的执事记录,将那些数字指给他看,边道:“从这些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情况已经好转,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应该保守一点,今年的收成能比播种的多一点就很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认为你需要派人去买更多的牲畜。”

“那得等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他告诉她,“迈克尔他们才刚能下床,我不认为他们能长途旅行。”

她点点头,收回了手指,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有考虑过,你的人可能回不来了吗?就像你说的,路上强盗很多,他们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她说得很小心,可他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他的人可能带着钱跑了。

赛巴斯汀早在雪融之前就出发了,原本他以为他们轻装便行,去时骑马会快一点,就算回来要运送货物会花一点时间,了不起需要花一个半月,可三个月过去了,那一整个小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就连他都曾想逃跑,那几个人就此拿着钱远走高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一大笔钱,他把老头子的钱箱全给了那个家伙,而他并不是真的了解那队长,更别提就算他真的了解,他也比谁都清楚,人在危难时,总是会先顾及自己。

这是人性。

可早在他让赛巴斯汀带着那些钱和那一队士兵上路时,就知道这是个赌注。

他们讨论过,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是等死而已。

城堡里的粮食不多了,他们需要食物和种子,而金银珠宝在饥荒时,一点用处都没有,它们不能吃。

把钱给赛巴斯汀,要他去买种子和食物,是他的决定。

他很想相信赛巴斯汀会回来,但现实摆在眼前,随着日子的过去步步紧逼。

他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她:“十天,如果再有十天还没有消息,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

她点点头,道:“五月时,豆子和燕麦应该就能收成了,到时可以轮种蔬菜,卡恩有一小袋包心菜种子,是他父亲死前特别留下来的,我希望其他农家也多少有留一些蔬菜种子。等夏末秋初时,再来种黑麦。”

也就是说,他得在夏天结束之前弄到黑麦种子。

如果赛巴斯汀有回来的话,他就会有黑麦的种子,如果没有,他还是得想办法去买回来。

天知道,若不是因为有她的存粮,城堡里的人甚至撑不过这个月,更别提等到五月收成了。春夏时节还好,就算下雨,野地与森林里多少能采到一些野菜、菇菌,问题在冬天。

窗外时不时仍飘着雨,他很清楚购买种子和牲畜的事万分急迫,去年冬天,城堡里的存粮没有完全消耗殆尽,只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

他抬手扒过黑发,叹了口气,开口承诺:

“我会处理的。”

她瞧了他一眼,然后合上了那些执事的记录,将它抱到一旁的书架上;他房间里本来没那东西,但她显然看不惯他的桌子总是被执事记录淹没,她让人钉了这书架,然后把那些记录按年份排好。

每次看完,她总会按照年份把它们摆回去。

但那些记录像砖头一样重,她抱了几本到书架旁,还有几本在桌上,他抓起那些记录,跟在她身后,将它们摆放上去。

原本,他只是想帮忙,可等他越过她的肩头放好书,要收回手时,才发现他靠她靠得太近,他在无意中,站在她身后,将她困在他与书架之间,而那个小女人活像看见希腊神话的蛇发魔女美杜莎,变成了石像似的,整个人动也不动地僵站在原地,仿佛连呼吸也停了。

所以,她确实还是会紧张,在她意识到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的时候。

他应该要退开,但她把头发盘在脑袋上,他能清楚看见那在她白皙脖颈上急促跳跃的脉动,还能嗅闻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他停住放书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垂眼低头,瞧着她的脉动加快,看着她嫩白的耳,慢慢染上了娇嫩的红。

他在瞬间兴奋起来,她身上的香味被她的体热熏蒸得更加撩人,吸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无法控制地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温暖的味道,纳进心肺。

他不该这么做,不该靠近她,不该被她吸引。

但这一刻,什么都忘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她。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拉向自己。

他等着她转身推开他,她没有。

她红着脸垂着眼,然后慢慢地,在他的注视下,张开了那粉嫩的小嘴,微微昂首,几不可见地迎向他。

那青涩的邀请,让他全身热了起来,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吻住她微启的双唇。

她没想到自己会受这男人吸引。

但他的所作所为,一再撼动了她,教她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个顽固又霸道的男人。

除了强迫她上床睡觉,他在其他事情上,都很尊重她。

几乎只要她开口,又有合理的理由,他都会让人照做。

看着这整座本来快要完蛋,肮脏又破败的城堡,在她的指示下,渐渐又恢复运转,实在让人很有成就感。

可是,凯知道,如果他不同意,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这个男人听她说话,他相信她,信任她。

在所有的人都畏惧她的时候,他相信她。

而且他照顾他的人,即便他不需要这么做,他还是收留了那些孩子。

他是个好人,虽然他不肯承认,但她知道他是,而她已经很久没遇见好人了。

心,在胸口狂奔,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她以为只是一个吻,但那火热的吻,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唇舌与大手像带着魔法,所到之处皆燃起火焰,焚烧着她,教她喘息战栗,那感觉和之前在威尼斯那强吻她的贵族不一样,完全不同。

他身上没有臭味,没有那种香水和污垢混在一起的可怕香臭,嘴里也没有那种食物卡在牙缝中的腐败味道;他乖乖洗了澡,也喝了她每天都会帮他泡的薄荷茶。

每当她喘息,都只闻到熟悉的味道,那是每天清晨,她从他怀里醒过来,会闻到的味道,干净、清爽、温暖,属于他的味道。

她慢了半拍才清醒过来,紧张地再次抓住他的手。

“你说你不会……”

她喘息的话语,因为他张嘴含住她的耳垂而中断。

他抬起左手将她的罩衫领口往下扯,哑声问:

“我说了什么?”

她羞红了脸,喘着气,张嘴开口:“你说……你不会……”

“不会什么?”

他粗哑的声音,在她的喘息声中响起。

她张开眼,看见他的脸就在眼前,那双黑眸,阴郁幽黑,充满火热的欲望。

“我不会什么?”

他悄声问着,薄唇贴着她的嘴,灼热的吐息,灌进她嘴里。

她应该要阻止他,但当他这样看着她,这样抚摩她,她无法清楚思考。

她喘着气,羞得满脸通红,却无法阻止他。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凯浑身一僵,在那一刻清醒过来,感觉他也在瞬间僵住。

门外的人,仍在敲门。

凯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咒骂,但她与他都知道,那些仆人没有重要的事,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打扰他。

他额冒青筋地将脸埋在她肩上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粗声低咆:

“来了!别敲了!”

他往后退开,堆在她大腿上的裙子落了下来,她站不住脚,只能面红耳赤地靠在书架上,飞快抖着手,将被他扯下的罩衫长袍拉回原位,勉强遮住了被解开绳结的衬裙和裸露的胸部。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猛地拉开了门。

“什么事?”

苏菲亚紧张地说:“大、大人,呃,抱、抱歉打扰你,但城门外有个孩子,背着一位妇人,那男孩说想找凯夫人。”

他一怔:“为什么?”

“我猜,”苏菲亚瞧着他,鼓起勇气道,“他听说夫人治好了瘟疫,想请夫人帮他母亲。”

他哑口瞪着那女仆。

因为他表情太过凶恶,苏菲亚退了一步,但想起那在雨夜中,不知背了母亲走了多远的孩子,仍勇敢地开口道。

“大、大人,安、安东尼要我来问,我们可以放那孩子和他母亲进门吗?”

该死的,他早该想到,她治好瘟疫的事,早晚会传出去,事情迟早会发展成这样,可不知为何,他之前一直不曾想过这件事。

他拧着眉、抿着唇,只觉头痛。

正当他仍在迟疑时,那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傻了,当然可以。”

他一怔,侧身回头朝她看去。

她脸上仍带着红晕,但身上的衣服早已整理好,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凌乱,她没有看他,只是匆匆上前,看着门外的女仆。

“快叫安东尼让那孩子和他母亲进来,带他们到城门塔楼。我到厨房烧水,一会儿就过去。”

苏菲亚闻言,松了口气,匆匆转身飞奔下楼。

跟着,她从他身前走了出去,一副想下楼的模样。

他伸手抓住了她,粗声问:“我以为我才是城主。”

她浑身一颤,但仍抬起了头,看着他,用那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所以你会让他们死在外面?”

他不会,而这女人知道他不会。

他微僵,下颌紧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你当初要我来做的事。”她凝视着他,说,“收容生病的人,可以防止瘟疫继续扩散,少一个生病的人在外面,就少一个传染的源头。”

她说得对,她总是对的。

而且即便他仍硬得发疼,纵然她湿润的唇仍残留他蹂躏过的痕迹,他却能从她眼里看出来,她已经清醒过来。

所以,他松开了她的手臂。

她转身下楼,他看着她挺直的背脊,握紧了门闩。

半晌,他转身回房,或许他应该要去查看那染病的母子,但他怀疑她会希望他在那里。

所以他站在窗边,看着她先去了浴场,才到城门塔楼去。

人们在楼下与城门塔楼中奔走,遵循着她的指示与命令。

每一次,她出现在塔楼窗边,手里都拿着不同的东西,布巾、热水、香油、酊剂、冒气的药草茶。

然后,终于,像是想到了他的存在,她停在了窗边,抬头朝这儿看来。

当她发现他的那瞬间,他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站在那里,吐着氤氲的白气,隔着大老远的距离,看着他。

明知不该,那女人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他希望她做的事,而且他也不想制造更多的麻烦,和她上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他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

虽然如此,他仍没有办法忘记她诱人的反应,他仍清楚记得她在他耳边的呻吟娇喘,在他怀中的瑟缩战栗。

所以,他看着她,脱掉了身上的羊毛衫。

那氤氲的白气消失了,她屏住了气息。

他也是。

该死地也无法呼吸。

他希望她和他一样渴望到万分疼痛,但当她因此停止呼吸,却只让那该死的渴望变得更深。

凯不敢相信,那个男人竟然就那样在寒风中,把衣服脱了。

她看着他,完全无法挪移视线,没有办法呼吸,只感觉到一股热流窜过全身。

刹那间,旁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好像她又回到了他的房间,被他抵在书架上,抚摩、亲吻、耳鬓厮磨。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还有他方才引起的火热欲望。

一颗心,在胸中狂跳,因为屏住了呼吸,她有些晕眩。

然后,他放过了她,转身从窗边走开。

但是,他留下来的感觉有增无减,没有丝毫消退。

她无法动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房间,不是她不想,是因为太想。

她不该和他发展更深刻的关系,她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与下场。

虽然和他强调过千万遍,可她清楚晓得事实的真相。

她在说谎,一直在说谎。

她是个女巫,一个真正的女巫。

每一个男人,在知道真相之后,都会因此畏惧退却。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女巫,她的力量,让他们害怕,她带来的麻烦,教他们退缩。她不是他们会考虑的对象,不是男人愿意触碰抚摩、同床共枕的女人,更别提要相守一辈子。

他们乐于使用她的能力,但他们不会爱上她,不会喜欢她,不会愿意接近她。

所以她才离开威尼斯,对那些知道真相的男人来说,她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她不想被人当成怪物,也不想再对人怀抱期望。

再也不想。

她受够了被利用、被鄙视、被畏惧、怪罪与憎恨,所以她才远离人群,回到森林里独居。

她不曾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受男人吸引,被人渴望、需要。

而她竟也渴望那个男人,想要感觉被人拥在怀中,深深需要,她的身体因为他而颤抖,但那男人不是她的,不会成为她的。

等到她帮他和城堡里的人渡过这个难关之后,她就会离开。

看着那透着灯火的无人高窗,凯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渴望,强迫自己转身从窗边走开。

这样就好,反正他是个贵族,本来就不可能真的选择她。

就算他要了她,也只是玩玩而已,不会认真。

那不是她想要的。

凯走回桌边继续调制能舒缓咳嗽与疹子的药草油,然后重新拉起在脖子上的布巾遮掩口鼻,走回那女人所处的睡铺,掀起刚刚挂上的布帘走进去,轮到值夜班的苏菲亚刚刚和她一起,帮那女人洗好澡,如今她已擦干了身体。

那女人病得正严重,咳得很厉害,身上不但起了疹子,还有脓包,有些甚至还在冒脓水,她让苏菲亚把那些脏衣物拿去烧掉,自己坐到床边。

“嘿,你好,我是凯。”知道那女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为了不让她太害怕,她再一次地介绍自己,柔声道,“我现在必须替你把身上的脓包切开将它清除干净,你了解吗?”

女人蜷缩在床上,痛苦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血丝地喘着气,半晌后,她才点点头。

“告诉我,”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娜……”

那是个希伯来名字,意思是上帝的恩赐。

“约翰娜,这会有点痛,但我是在帮助你,你懂吗?”

约翰娜点点头,凯松开手,拿起盘子上用滚水烫过的刀子和银针,掀开约翰娜身上的布巾,开始替那瘦到不成人形的女人处理那些脓包,一边检查,并清洁她身上的疹子。

那女人抖颤着,忍着痛,让她清洁那些患处。

让她庆幸的是,幸好之前城堡里的人,大多康复了,虽然体力仍虚弱,可是已不再需要留在这里。

约翰娜的孩子,本来坚持要留在母亲身边,但他瘦弱又肮脏,她不得不威胁他一定要去洗澡才能留下,并以食物利诱他,那孩子才勉为其难地离开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就再次出现,顶着湿透的短发,套着一件老旧但干净的亚麻衣裳。

她检查过那个孩子,他看起来很健康,身上也没起疹子或脓包,并没有染上瘟疫,可为了以防万一,她仍要他留在房间里比较通风的地方,因为吃过东西,又到了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又见母亲也得到了照顾,没有多久,他就累得睡着了。

替那女人处理完脓疹,上了药、擦了油,她为那女人穿上了宽大的衣服,安慰着她,那瘦小的女人因为喘不过气来,显得万分痛苦,就连呼吸声听来都带着咻咻的声音。

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凯不禁伸手抚摩着她的胸口。

一股寒气从手心传入,直袭胸口,她强忍着那不舒服,不让自己抽手。

然后,那不断咳喘的女人,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凯抽回手,感觉也有些喘不过气,胸口像是被那寒气堵住了一般。

她站了起来,把那挂在绳子上的白布拉下来收拾折好,却忍不住咳了两声,她才发现自己做得有些过头,她把遮住口鼻的布巾拉下来透气,继续收拾布帘,想着要找机会再到草地或森林里去。

她继续把那些拿来遮掩隐私的白布拉下,一一收拾好,晕眩却再次袭来,让她脚步不稳,差点跌倒,一只粗糙的大手,却在这时出现,适时地扶住了她,白布如飞瀑般落下,当它们全部掉了下来,她看见那男人站在眼前,再次穿戴整齐。

因为没料到会看见他,她完全愣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黑瞳幽幽,紧绷着下颌,只问:“这是我的城堡。”

这回答,教她无言。

她没有期望他会过来,她以为他生气了,以为他上床睡了,他明天还得出去忙上一天。

他放开了她,开始收拾那些落下来的白布,将它们收折好,放到一旁的竹篮里。

“她的情况怎么样?”

凯瞧了那个蜷缩在桌边的男孩一眼,道:“有些严重。”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低声再问:“这女人撑得过去吗?”

“我不知道。”凯眼也不眨地说,压下另一股想咳嗽的欲望,然后道,“你不该到这里来,她的情况是目前最糟的。”

他瞧着她,用下巴点了那个男孩的方向一下。

“你需要我把他带走吗?”

肺里的寒气,转为灼热,她强行再次压下,点点头。

见状,他二话不说转过身,朝那睡着的孩子走去,将他抱了起来,走了。

她等他走了,才掩嘴咳了出来。

胸口的灼热,烧灼着她,她蹲跪在地上,但地板的木头已经死去,没有太多能量,她强迫自己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到桌边,从箱子里翻出一颗未经琢磨的黑色石头,将它握在手心里,汲取它的力量。

当她松开手时,她的胸口总算不再灼热,但石头变得异常热烫。

她将石头放在窗台边,看见它被一股黑色的热气包围,但她知道,等明天天亮,它会慢慢冷却下来,让她可以再次使用。

如果有阳光,效果会更好,阴雨天,可能需要久一点的时间才能净化它,但她现在也只能暂时用这个代替了。

身后传来声响,她一怔,匆匆回首,看见那男人竟又出现在门口,他手上端着一碗她请苏菲亚熬煮的大蒜粥,肩上还挂着干净的布。

“苏菲亚说你需要这个。”他把粥递给她。

她无言接过,看着他在脸上绑上布巾遮住口鼻,直接走到那女人身边,又帮着她把那女人撑坐起来,拿布巾替那女人围上,对她挑起了眉。

直到这时,她才领悟过来,这男人是来帮忙的。

这个领悟,再次震慑了她,揪抓住她的心。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端着那碗大蒜熬的粥走上前去,在他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喂食那个瘦弱的女人。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还想着完成两人方才未完成的事,可他帮着她照顾那个女人,动作无比轻柔小心,即便那女人将才刚吞下的粥又吐出来大半,有些还溅到了他手上,他也不介意。

在她喂完那女人之后,她要求他把染到秽物的衣服脱了,留在洗衣篮里,他安静照做之后,自动走去门口洗手。

然后,他就带着那空碗走了。

接下来几天,一个接一个患病的村民相继出现,人们口耳相传着她制造出来的奇迹,还有他对村民敞开的城门,原本空掉的城门塔楼,很快就再次被染上瘟疫的人睡满。

虽然苏菲亚她们已经熟悉了该如何照顾病人,她仍再次变得万分忙碌,整天在城堡里转来转去,也不再回到他房里睡觉。

下意识地,她躲避着那个男人,可他一句话没说,偶尔两人在内庭广场遇见,谈论的也只是他的作物、她的病人。

他不曾再碰过她,一次也没有,但有时候,当她在塔楼里往他的高窗看去时,她会看见他站在那里,隔着霏霏细雨,垂眼看着她。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敢探问。

唯一清楚的,是他依然想要她,她知道,可以感觉得到,在他每次靠近时,当她每回对上他的眼时,她都能清楚察觉。

每当他看着她时,无论是隔得很远,或是近在咫尺,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得精光。他的眼神那般赤裸灼热,好像他想立刻、马上将她拉进怀里,抵在墙上,完成那天不曾做完的事。

可他不曾真的那样做过。

每一次他出现,她总是会知道,不回头也晓得。

仿佛那一天,那一夜,他就在她身上下了咒。

她的身体变得万分敏感,总是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起反应,对他的渴望如影随形地包裹着她,即便她因为太过疲倦而睡着,也会梦见她在他怀里,回应着他的吻、他的抚摩,抵着他粗糙的大手呻吟,直到她浑身发热、羞窘万分地惊醒过来。

她无法好好睡觉,黑色的阴影回到了她脸上。

虽然没有回他房间,她知道他依然会洗澡,苏菲亚和丽莎每天都会上楼为他收拾房间,把他换下的肮脏衣物拿下来清洗。

不是为了她,她告诉自己,却无法真的相信。

那男人想要她。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他真的不顾一切,将她拉回那间房,强迫她接受他。

当她再一次从那撩人的梦中惊醒,她的身体热到完全无法降温,即便她带来的水晶和石头也无法帮她。

她没办法在这种状态下照顾那些病患,于是下楼到主城楼后面的浴场洗澡。

夜很深、水很冷。

她却仍觉得体内还是有着一把火,焚烧着她。

人们说,女巫都很淫乱,她一直觉得那是污蔑之词,如今却发现那些人或许是对的,真的让她非常愤怒。

因为如此,体内的火,冷却了下来。

她很快就冷得打起哆嗦,这才擦干身体,套上衣裙。

当她走出来时,发现雨停了,明月从云中探出了头。

她站在后院,伸出手来,看着月华洒落手心。

她太累了,无法思考,她好想脱掉衣服,沐浴在月光之中,感觉吸收那纯净的能量,她不自觉脱掉了鞋,踩到了草地上,感觉大地与月光。

脚下的草叶无比柔软,还带着一些水珠,她能感觉到大地的能量从脚心传来,感觉月光从头顶笼罩她全身,她张开嘴,深呼吸,感觉夜风与月光,一起进入身体里,那温柔的力量充满了她,洁净了她,让她从里到外的疲惫都缓缓消失。

所有的知觉,在这一刻,都变得万分透明清晰。

然后,她察觉到他。

那不可能,他应该早就睡了,可她感觉到他看着她,那让她无法控制地回头,昂首。

他就在那里,在主城楼上,从他房里的另一扇高窗,低头注视着她。

明亮的月光,照亮他赤裸的胸膛。

他在流汗,仿佛他也在梦里,被她困扰着,汗流浃背地惊醒。

夜风,扬起了她的发和裙。

她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那把火重新在聚集。

害怕自己做出第二天就会后悔的蠢事,她不敢再看他,强迫自己转身,匆匆离开他的视线,到最后她几乎揪抓着裙子跑了起来,慌乱地冲回城门塔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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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搜罗了上海11个区域84家特色小店,包括家居礼品、花艺画廊、咖啡馆、服饰饰品……家家创意十足,处处精彩纷呈,绝对会有你想不到的用心,意料不到的用途,眼前一亮的新奇式样。它实在是逛街的极佳指南,购物的必备导览。
  • 卓越领导力法则:全方位解读突发事件中的领导力

    卓越领导力法则:全方位解读突发事件中的领导力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危机,也无论你在什么位置上,都要关注你工作的结果掌握突发事件关键策略,让你抗得过危机,抓得住机遇!领导力不是用来谈论的,更不是用来作为理论的,掌握法则,让你的领导力迅速提升!
  • 魂武图腾

    魂武图腾

    遥远世界中一片无垠大陆各种图腾能力纷飞。异魔入侵,江河破碎,世界崩坏。且看少年如何一步步崛起,逆转乾坤救世于危机。
  • 要让我娃上名校

    要让我娃上名校

    包谷要把儿子从陕北老家的乡村小学,转到省城的重点小学。他豪气地暗想,我现在甚(什么)都有啦,要让我娃上名校!不过,他知道,难度一定很大!但他必须咬紧牙关,向前冲锋!尽管他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他还是没有料想到,他即将历经的,并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不停地在挑战他的耐力与勇气的马拉松,并且还是一场拉锯战!可是,他只能义无反顾,他已然没有退路!已经是7月上旬了,包谷全家人在经过了一番细致、翔实的打探后,终于搞清了省城中最有名望的小学是哪一所——长虹小学!人们习惯地缩称其为“长小”。
  • 原来我是一个天道

    原来我是一个天道

    成了游戏三国的天道,然后在诸天万界中不断偷家很愉快,这么愉快不能自己玩,于是地球上出现了一款游戏
  • 蒋公的十二门徒

    蒋公的十二门徒

    广州陆军讲武学校于1923年底在长沙招生,湖南革命青年陈赓被共产党组织看中,推荐他去报名考试。考试时,与陈赓并排而坐一同考试的是宋希濂,俩人很快就攀谈起来。1924年春,黄埔军校正式筹备,陈赓与宋希濂皆被录取,讲武学校也全校并入黄埔。陈编入黄埔第三队,宋被编入第一队。陈赓担任队长,是军校里的活跃分子。当时有一句顺口溜:“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灵不过陈赓的腿。”三人并称“黄埔三杰”,蒋介石因有如此优秀的学生而自豪,但他们大搞派系斗争也很让蒋校长头痛。
  • 山河瓦玉

    山河瓦玉

    云梦泽大陆在那长达数百年的烽火绵延和路有冻死骨之前,曾有过商道四通八达于整个大陆,至北向南途径各国无不湛湛长空繁红无数,热闹喧嚣。后来人祸先至,天灾降临,大陆沦陷山河破碎。周国有一公子,便是生于这水梦泽最辉煌的盛世,自幼聪颖多才,十二岁一幅山河安在名动天下,享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美誉,后逢一神秘人告知,天灾将灭周国。且看他,如何与天斗,是作玉碎还是选择瓦全。
  • 一剑名天下

    一剑名天下

    他回来了,江湖上有人说他恶贯满盈,是地狱而来的恶鬼,有人说他侠肝义胆,一剑安得乱世风云。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只是醉仙楼的一个小老板,未婚妻身死,他心灰意冷,怎么就徒生了这么多事端?他叫梁萧,曾经名满天下的大侠,但这次让他名动天下的,却是数不尽的骂名......
  • 逆天狂妃邪王别嚣张

    逆天狂妃邪王别嚣张

    24世纪第一特工穿越了?好吧,那是九州八荒图为了让我活下来做的。既然来到这斗灵大陆,就让我干出一番大事!说我是废物?你见过拥有全系感知力的废物?你拥有灵器?不好意思,我这最低都是神器!你有灵品丹药?呵呵哒,我把神品丹药当糖吃!你的契约兽是圣兽?我的只想说我的契约兽最低都是神兽!“嗯,看在你为我好的份上,就你了!”“好的,娘子~”
  • 景定严州新定续志

    景定严州新定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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