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你给我醒来!”伴随着一声怒喝,啪的一声,云汐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本就单薄无血色的脸庞,顿时高高肿起。
“爷爷!”
“姬老爷子!”
姬凌霸这突兀的一巴掌,把众人都给吓坏了,云汐受伤生死不知,这老爷子怎么还打她啊?
姬无辛急忙一把搂住爷爷胳膊,劝道:“爷爷,汐儿受了伤,您再这一巴掌下去,她哪里承受得住?”
姬凌霸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颤抖着手指向躺在床上昏迷的云汐,悲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这么着就活不过来了?我姬家的女儿从来不输男儿,你和你娘,一个个都这么不争气,先后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一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我这糟老头活着还干什么?不如一起死了干净!”说着伸手又要往云汐脸上抽巴掌。
姬无辛和一旁的木颂易大急,一来是担心老爷子气坏了身子,一方面真担心这一巴掌再拍下去,这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云汐真要被打死了,不由一左一右齐齐扑上来抱住老爷子的两只胳膊。
“姬老爷子息怒,这打不得了,打不得了!”
“爷爷,您消消气,再打妹妹真要被你打死了!”
“你这不争气的不孝女,你给我醒来!醒来!”老爷子被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虽然打不下去了,身形却踉跄着晃了几步,眼中落下两行泪,“你给老夫醒来……”话声未尽,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外公……”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声细若蚊吟的声音轻轻传来,叫众人惊呆了视线,齐齐向床上看去。
只见昏迷的云汐,此时长睫颤了颤,双目正缓缓睁开,面上泪珠裹带着一丝血红落下,映衬着脸上被姬老爷子打出的巴掌印,显得脆弱无比。
“娘!”苏涵率先大哭,一把扑了过去,还好姬无辛眼疾手快,迅速拎住了孩子后领,否者小孩这么一把扑上去,云汐还不得瞬间背过气去。
云汐全身宛若被人用大锤敲碎又碾压了一遍,整个身子都嘎吱作痛,勉力动了动手指,转过眼珠看了苏涵一眼,轻轻唤道:“涵儿,乖!”
“汐儿!”
“少庄主!”
所有人呼啦啦全围了上来,云汐目之所及全是一张张关怀的脸,只是…云汐神色有些怪异的眨眨眼,怎么都是老头子?齐刷刷一排花白胡须、皱巴巴的老脸,云汐默默转移了视线,还是年轻俊朗的表哥和小豆丁苏涵看起来赏心悦目。
此时云汐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要是让这群老家伙知道,估计得瞬间肺都气炸了,偏偏云汐眼眸一弯,露出一抹笑意。
随即视线转到外公身上,瞬间心头一沉,云汐再也笑不出来了,云汐从小和外公关系亲密,见过硬朗的外、豪爽的外公,却从没见过这般面带悲色眼中含泪的外公,瞬间心口一疼,唤道:“外公!”
姬凌霸仰天强压回那一丝伤色,在低头看向云汐时,又是那个不怒自威、一身霸气的武林盟主。“行事鲁莽,不成气候!”
云汐眸子略略一暗,孺糯道:“我梦见爹娘了……”
什么?姬凌霸神色一滞,嘴唇张合了几次才问出来,“你梦到什么了?”
云汐眸中略有水光,双目泛着淡淡的红,“我在梦里见到了爹娘,爹娘都还是当年的模样,见我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就现身劝我回来。”
“馨儿…馨儿也很好吗?”
云汐抿着唇,泪光闪烁,“是的,娘亲依然那么漂亮,她说她和爹爹会一直护佑着我,让我回到这边,爹爹还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外公和表哥,有子唯和涵儿,我还有家!”
云汐的话,叫众人都沉默了,云城是一个座城,但云家,已不是一个家!
如今长房一脉彻底和二房撕破了脸,眼下云汐重伤,而长房的人亦被木长老等人暂时扣押,估摸着很快那些偏袒长房,抱着族规不放的族老们是要闹起来的,接下来的烂摊子,又该如何收拾?
看着云汐苍白得已无血色的脸庞,木长老和宋伯对视一眼,一致的将心头忧虑压下,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云汐的身子重要,这些糟心事,就没有必要拿出来惹云汐心烦了。
木长老伸手给云汐掖了掖被角,问道:“少庄主现在感觉如何?先前大夫只是给你处理了外伤,想必凡间的大夫也不知道如何治疗仙家的伤。”
云汐微微垂目,还能如何?先前灵力的反噬几乎将自己的经脉全部震碎,丹田亦是一片裂痕,如今丹田内空空,若无灵药或高手相助,自己…算是废了!
修行数载,又是一场空啊!云汐藏于被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将所有苦痛和彷徨压下,只当真的不过一次受伤而已,那掩于平淡面容下的愤慨和焦虑、害怕,皆数被云汐克制,不能、至少不能在这些关心自己的面前露出脆弱!
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木长老不用担心,我只是受了一些内伤,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便放心了!
见瞒过外公和木长老等人,云汐神色平和,“宋老,小谨呢?先前为了替我们挡开那老道的古印,他以身相撞,必也受了伤,如今小谨情况如何?”
一旁的宋伯急忙出声安抚,“少庄主无须担心,小谨受伤不重,只是伤了几根骨头,你们仙人肉身强悍,他调息了几个时辰,已无大碍,这会儿估计在给你熬粥呢。”
云汐眉目一蹙,“都受伤了,他还熬得什么粥,快叫他休息去,我云家还没到无下人使唤的地步。”
姬无辛叹了口气,“你那仆人倒是忠心,说是别人熬的粥不放心,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生怕这里有人再害了你去。”
小谨?云汐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暖意。
此时外公姬凌霸坐在床沿,看着这瘦瘦小小的外孙女,叹了一口气道:“汐儿,过两日你就随外公回姬家去,这云家庄乌七八糟的实在不适合养伤,你也不用担心这里的事,有你表哥姬无辛在,还翻不了天。”
“爷爷说的对,汐儿你不如回姬家养伤,这里表哥和木长老、宋伯会商量着处理,只要长房没本事再弄一个修行者来,我们都有把握应付。”
外公的担心和爱护,云汐自然心中有数,举目缓缓看了众人一眼,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走,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守在这里,也是时候,了结一些旧事了。”说罢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外公道:“外公,我打算开宗祠,收养涵儿,冠与云姓。”
姬凌霸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乖乖趴在床边,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尤含泪花的小苏涵,沉声道:“你打算日后让这孩子继承云家庄?”
云汐苦笑轻叹,“我倒愿意让涵儿继承,只是那些族老们恐怕会翻了这天,所以我打算从云家二房一脉中,挑选一个资质人品都上乘的男童好好培养,日后继承少庄主之位,而涵儿,其实我有意带他回正清派,涵儿或许有灵根,只是不知资质如何,待回了毓秀峰,让师傅给测测看。”
“汐儿既然心中已有决断,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外公自是会支持你。”姬凌霸闻言点点头,并不欲干涉云汐过多。转头看了看一直眼巴巴看着云汐,眼泪汪汪的苏涵,轻轻叹了一口气,唤道:“苏涵,云苏涵,到是知道孝顺,来,过来曾外祖父这里。”
小苏涵趴在床沿一直眼睛不眨的看着云汐,生怕一眨眼娘亲就不见了,此时听到姬老爷子叫自己,不由愣愣的转头看过去,见对方确实在唤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走到姬凌霸面前,仰头叫了一声:“太公!”
姬凌霸不由微微诧异的扬眉,这孩子居然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没错,从关系上来说,若云汐收养了涵儿为养子,那么涵儿便是自己的曾外孙,但一般在日常的口语称呼中,很少有谁会叫曾外祖父的,一般都是称呼太公,可是这么大点孩子,怎么知道的?
不由问道:“嗯?涵儿怎么知道要叫太公的?”
苏涵偏头想了想,回头看了云汐一眼,小心答道:“自从娘亲说要收养涵儿开始,爹爹便有教过,娘亲的师傅要叫师公,娘亲的师兄要叫师伯,娘亲的表哥要叫表叔,娘亲的外公要叫太公……”
闻言众人微微诧异,不由对视一眼,均露出欣赏之意,那兰芝玉树的如玉君子——苏子唯,果真是个玲珑心的慧人!
姬无辛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小苏涵,朗声笑道:“那还不快叫表叔!”
苏涵搂了姬无辛脖子,大眼眨了眨,乖乖叫道:“表叔!”
一时间屋内其乐融融,先前的阴霾似也散去大半。
看着眼前的一切,唯有云汐心中沉沉,悄悄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不由心头涌上悲凉,若自己真的废了,涵儿该怎么办?子唯该怎么办?还有师傅和大师兄,自己如何对得起他们?
辛辛苦苦布局,只为给自己和所爱之人迎来一片坦途,可是自己的大意和疏忽,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自己——果真是太年轻了!或者,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么多年的独当一面,习惯了隐于暗处算计得失、运筹帷幄,使得自己渐渐有些自高自傲,总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这世上,又怎会真的有事情能毫无例外?
正如这一次,自己机关算尽,将所有会来的暗算都想到了,唯独忽略了大伯,忽略了云家,只因自己认为,以自己修士的身份,凡人已经无惧,只需要认真对付其他门派或者一些不出世的老家伙的算计就足矣,但恰恰,正是这被自己忽略了的凡人,给了自己最致命一击!
吃一堑当长一次教训,只是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下一次的机会,纷乱的思绪好似火烧,恰在此时,胸前一点冰凉悄无声息的晕染开来,宛若清泉流过神魂,雪魄之心微微泛出湛蓝的光,瞬间使得云汐神思清明,冷静下来。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