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日阳光”这个词组的时候,我并不确定,它能让你联想到什么。
我第一次听到时,脑海里曾浮现出的,是这样一组画面:一家街角的咖啡馆,木质洁白的方格窗户和门,嫩绿色的窗帘,很轻柔。餐厅的里里外外,铺满了各种植物和鲜花,透亮的窗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是那么清爽,屋子里,是满满的洋溢着幸福的笑面,还有热情的服务员...
的确,它是一家简餐厅的名字,牌子上是“夏日阳光”,外加一排英文(summer sun),那个时候很流行店铺名加上一排字母,给人高大上的感觉。它确实是位于街角的,只不过,这是一家有着黑色窗子和门,黑色吧台、黑色吧椅,沙发全为深棕色灯芯绒布料、简洁却沉重,窗帘是厚厚的暗紫色,餐厅并不明亮,装修风格很沉重。餐厅里有绿植,却没有花,大厅里有一个铜质的秋千,似乎与其他事物有些格格不入。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大一结束,迎来了大学里的第一个暑假。
经历了整整一年的迷茫,在糊里糊涂地应付完期末考试后,我回了家,没有任何计划。
回家后,我拒绝吃面条,因为,在大学的这一整年里,我们都在吃面。室友四人,把闲下来的时光都给了睡懒觉和煮面条,也因此,一年结束,所有那些我们曾经憧憬过的关于大学里学习知识、遇到爱情的梦想,最终,都变成了最为现实的重量。
嗯,一年下来,我们没有拍拖、没有成为叱咤风云的学霸、甚至连在学生会或社团某个部门活跃的干事都不是...除了,每天羡慕地看着身边的人各种忙。我们,在宿舍窝着,除了睡睡懒觉之外,一有时间就煮面条,于是,大一结束时每人至少比刚入学多长了几斤肉,有了重量。
考完试后,我们四个人用心地煮完了最后那一袋面条,收好了那些偷偷藏着、陪伴了我们一整年,比任何书本都更为亲近的锅碗瓢盆,然后,各自回家。当然,煮面的技术是精进了那么一点...
其实,不是我不想加入学生会和社团,我也想拥抱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可是实在是很无奈,由于个人形象十分有问题,面试参加了十多场,均以失败告终。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父母交代,他们也什么都没有询问。
似乎,在紧张的高考过后,终于将孩子送入了大学的校门之后,家长比我们更为轻松。
路遇熟人,一句:“我家孩子在上大学呢。”轻松自如,不用战战兢兢再纠结着自己家孩子考得怎样,排名第几。最多,再多说一句在哪个学校,是不是重点大学,反正,基本上其实只要说是上大学,别人也不会再多问什么。
没有暑假作业,没人管自己成绩如何,仿佛,一瞬间获得了人生最大的自由。
还记得,到底有没有暑假作业这件事儿,我反复问了班长三遍才确认,没有!如此轻松、漫长、惬意的暑假,感觉就像抽中了头等大奖一般。
只是,躺了一周之后,忽然不耐烦起来,恰遇简餐厅招聘,俺就,嗯...去了。
所以,我来到了summer sun 。
首先,简餐厅的老板,是亲人的熟人,是的,没有这层关系,也许我也不可能去那里工作。
前台的姑娘,亦为餐厅大堂的经理兼调酒师(其实主要做奶茶和咖啡),小巧的身体,皮肤雪白,微胖,其实也不是胖,很匀称,但白得像一颗爆米花,应该说是丰满得刚刚好,比较漂亮,但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并不笑,也不爱笑,反而,总是黑着脸...常常不开心,然后瞪起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嗯,双眼皮的。
服务员只有一个,一枚小姑娘。个子很矮,长而过腰的头发,皮肤黝黑,略胖,左眼角有个稍有些深的疤,说是小时候淘气碰坏的,她还好,挺爱笑。
后厨一共两个人,一位胖阿姨和一个很年轻的瘦得像只猴儿似的小伙子,不过不能小看他,他是后厨的NO. 1,简餐厅所有的饭食,都靠他烹调。
最后,再来理一理餐厅里各位的关系吧。
餐厅老板叫雪,30出头,我们都管她叫雪姐,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她的副业,每天下班后她就会来店里,走路特别快,脚步声很重。她每次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银台的柜子,认真并迅速地清点每一张票据和所有的钱,这个时候,总能听到她熟练地按着计算器的声音。她嘴角总是挂着笑,但真心的,说实话,我几乎没有感觉到她真正的笑过。她上扬的嘴角,是那种你明明看到也意识到她是在笑的,但心里却又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心情并不好。
瘦瘦的主厨是雪姐丈夫的堂弟,叫阿林,又瘦又黑,瘦得,有点儿像只猴儿,短发,自然卷,卷出一种莫名的神秘。之前在外打工,因为雪姐开了这家餐厅,于是他带着老婆回来了,大堂经理就是他的妻子,叫小莲,两个人初中毕业便出去打工,只比我大三岁,二十出头。
胖阿姨也是雪姐丈夫家那边的亲戚,听说是姨母,虽然胖,但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她喜欢笑,爱打扮,做事十分干练,她主要的工作是协助阿林洗菜切菜煮饭。我们叫她虹姨妈。
在我去餐厅打工之前,店里那唯一的服务员叫小衫,18岁,职高刚毕业,暂时没有打算,于是就近找了一份工作作为缓兵之计,不过她的主要意向是继续学习提高学历。她皮肤黝黑,比我还黑(是呢,我也很黑)。
我是雪姐朋友的女儿,叫杨梅(我知道,很普通又很特别的名字,我爸起的,额呵,人如其名,普普通通又纠结矛盾,很难评价酸还是甜),大一刚结束,即将大二的某大学学生,暑期工。
我们这个小城,是一个除了北上广等一线城市之外,嗯嗯,估计得排到十八九线的一座小小的县城。这里没有麦当劳、没有肯德基,更没有仙踪林、星巴克。
这家餐厅是小城唯一的一家简餐厅,因此,除了酒吧和K 歌房以外,它便是这里年轻人最时尚的聚集地。
记得大一刚开学时,几乎认识的所有学姐学长都语重心长地对迷茫的我们说过一句话:“大学的主要任务,就是多认识人。”我想,有机会在这家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店里工作,我应该,也能认识不少人。
对了,还有雪姐的丈夫,我们管他叫王哥,整个暑假,他只来过店里一回,为什么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家店,在县城中心的一角,是个拐弯地段,县城很小,所以说不上哪儿算最繁华的,总之,它就坐落在城里,我每天上班,步行近二十分钟就能到达。
简餐厅共有两层,一层为吃饭喝东西的地儿,二层是当时流行的棋牌室和简餐厅的厨房。棋牌室有几间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每一间都有一张全自动麻将机,一张或两张沙发,几颗凳子,一个电视外加一个空调。常有人会上去打牌并吃饭。
这大概,就是这家店的总体格局了。
有些人,就是这么不经意间进入了自己的生命中,他们也许只是过客,于是,人生一段路程里的一些事儿,却因为这些人的出现,而变得更为丰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