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纪若白所说,三天内,袁宝婷亲眼在他身边看到了一场无声的却残酷的战争。
Zero在三天内连续跌停,原因是突然被各媒体爆出来的客户因使用Zero的香水而中毒,过敏事件。这三日内,Zero灯火通明,每个人员通宵达旦,那些季家固守在Zero不事生产,见状都纷纷起离开之心。
更加上季玉兰的消极应对,每个人都以为Zero迟早会倒下,这时候只剩下一个人,在争吵激烈的股东大会上沉静应对,在一大批质疑声中默不作声。
那就是陈俊明。
季玉兰坐在第二股东的位置上,她的身边主位上,是正冷眼看着季家元老们争吵的脸红耳赤的自己的丈夫。
多日不见,他愈发消减,脸庞瘦削,却依然俊逸,多了几分青年的刚硬。
季玉兰默默转移视线。
“该作决定了。”她轻声道,在喧闹的会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陈俊明这时转头,看着她状似无动于衷的侧脸:“在我心里,有太多的东西无法用金钱衡量。”
季玉兰微愣,就见到陈俊明站了起来,用他那浑厚有力的声音,立刻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Zero不会卖。”陈俊明极为缓慢地环视一周,直看得一些人心虚无比,“在你们眼里,Zero或许是能让你们打断手脚也衣食无忧的地方,是一个金库,但是对于我来说,我投入了所有的心血在里面,甚至因此疏离了我的妻子,我为这里付出了太多。这个我视之为成功的阶梯的地方,也应该是你们的阶梯,如果连阶梯都卖了,又何谈成功?”
他说话不紧不慢,力度适中,让一些青年的下属们脸上纷纷涌现出动容之色。
季玉兰在听见他说“妻子”的时候终于目光微动,她看着他,似乎很久没有打量过他,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变得已经能独挡大局。
“但是现在Zero已经跌到了底盘……要翻身,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有一位职业开发部经理踌躇着道,然后看了看四周,“而且听说我们内部有人已经开始抛售手里的股份,这对我们的情况很不利……”
“你们相信我吗?”陈俊明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话。
犀利的眉目,看着那些已经心虚了的某些人,陈俊明铿锵有力地说:“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这次的仗可能难打,但不至于永不翻身,我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等我带着你们东山再起。而那些已经放弃了Zero的人,我在这里以第一股东的身份对你们说,Zero永远都不会再欢迎你,我们是被你放弃的,所以从此以后,Zero和你亦再无瓜葛。”
一些季家的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却嗫嚅着唇,在他咄咄逼人中,再无话可说。
“玉兰。”
季玉兰正听得怔忪,却能第一时间听到他低声的呼唤。
那么久违的,带着款款深情,但是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当年的压抑。
季玉兰的手被一只大手牵住,只一下,就让季玉兰的双眼微湿,她愣愣得看着他的模样,再也不能伪装成那个淡然漠视的自己,只留下视线中已经模糊的男子,依旧如当年一般让人心动,无法坚定。
陈俊明嗓子哑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似乎有光华流转,有什么东西在这时候再也可以无需压抑,而她眼中破碎的裂痕他以后会用所有的心思去弥补:“玉兰,原谅我,但是我从不后悔,虽然我把心思都放在公司上而忽视了你,但正因我如此,在这个时候,我才有勇气能在所有人面前紧紧握住你的手。”
“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陈俊明苦笑,“我是个胆怯的人,我害怕别人说我们不般配,而且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好,而你……那样好。所以一直以来,我马不停蹄,挥鞭北上,不过……只为了能更靠近你一些罢了。”
季玉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口的压抑太重,她偏过头,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我终于明白‘Firstlove’的含义,却已经迟了,我的姑娘,你怎么能那么傻……你心中的陈俊明怎么可能已经不在了呢?”他轻轻抱住她,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对不起,是我太急了,让你受委屈。”
对不起,我是那么得粗心,不明白你心里的惶恐和害怕;
对不起,我曾经把我们的东西转手让人;
对不起,现在才来告诉你,我除了胆小,其他没有什么缺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他一如当时年少,深深爱恋着你。
胸口无声无息得湿润一片,陈俊明眼底也似有湿意,但他很快忍了下去:“‘Firstlove’我会拿回来,玉兰,相信我。”
季玉兰从他怀里抬头,一张已经花了妆容的脸,唯独眼睛仿佛被洗涤过,干净澄澈,褪去了一直以来压抑在她心中的阴霾,她恍如隔世,觉得自己居然错过了那么多,还差点让自己做出无法弥补的错事。
她们都太笨,其实只要是动一动嘴就能解决的误会,偏偏拖了那么久。
以后还能拿什么来虚度爱情?她们已经浪费了那么多年。
“好。”她吸了一口气,“我什么都不要,你帮我,把‘Firstlove’拿回来。”
纪若白接过手中的合约,打开略略扫了一眼,再慢慢合上。
袁宝婷就坐在他身旁,接过他的资料,打开,是香水专利的合同,还有附加的一条,以后Zero所开发的所有香水专利,五年内,一并属于郑氏。
这是长期合作的合同,预估价值过亿。
“你还真会打算。”纪若白挑眉,看着陈俊明,“今天下午‘Firstlove’的转让书会交给你的秘书。”
“谢谢。”陈俊明喝了一口茶,言笑晏晏:“这个长期合同算是对你的小小报复。”他抬起头,看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纪若白,“那些丑闻,是你散播出去的吧?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当年在学校,你可是金融系唯一一个跨级状元。”
袁宝婷闻言也把视线落在纪若白身上,他坐姿随意,偏偏进退有度,稳操胜算。
这三天里,她亲眼看到他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玩弄H市股市,就像是掌中的游戏。
“就当是老朋友的礼物。”纪若白眯起眼睛,也没解释什么,“现在虽然Zero的声明有损,但是有了郑氏作为资金后盾,舆论很快会消失,而季家的走狗也因为这件事能走就走,今后,Zero就是你的,完完全全属于你。”
与妻子冰释前嫌,季玉兰的那份股份就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甚至还能是一大助力,季家的势力也清除得差不多,从此以后,万里河山,任君驰骋,再无牵制。
可是陈俊明却笑了,那个面色清减的男人,第一次,不愿再执着于这些:“你说得都对,但是以后Zero以后会交给我的职业经理人打理,我已经决定了,和玉兰出国。”
袁宝婷好奇:“您就不怕季家卷土出来?”
“不会。”纪若白头都没有抬,闭上眼睛懒懒得道,“这次大扫除,算是扫干净的,以后入驻Zero高层的就是他的心腹,而且有了对郑氏的长期合同,”纪若白指了指袁宝婷手上的合同,“以后郑氏会是陈俊明最大的靠山,这才是我说的礼物。”
袁宝婷这才想起,纪若白曾经说过,一间公司里最重要的,是资本。
而现在,纪若白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东西慨然相送。
有了郑氏撑腰,陈俊明的位置只能越坐越稳,野火生不尽,春风吹又生,但若是没有春风呢?郑氏恰是这座大山,给了陈俊明无法撼动的在公司话事的资本。
这个男人……袁宝婷合上合同,有点不是滋味得看着他的侧脸。
她是那么辛苦地在后面跑,然而他呢?强大,聪慧,有手段,他甚至都还没出手,她都已经感觉有点目不暇接。
但明明是那样的不甘,那么心底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澎湃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陈俊明默默把他们的神色都收进眼底,不由暗自一笑。
“我和玉兰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打算这件事后去法国,那里是我们想出‘Firstlove’的地方,盛产‘Firstlove’的原料。”陈俊明笑着看着他们,“若白,以前我们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是有价值的,但其实不是,我也是才发现,有的东西,当你以为一定是你的时候,恰恰它可能正远离你,要做到不失去,得把它看成唯一无价。”
“要做到不失去,只要比其他人得到更多就行了。”纪若白和陈俊明相识多年,当然明白他话中有话,他也不点破,淡淡得道。
“你啊。”陈俊明笑了,“再这样面冷心冷,哪会有姑娘喜欢你,小心得不偿失。”
袁宝婷猛的反应过来,在陈俊明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倏然惊红了一张脸。
她听出来了陈俊明话里的意有所指。
但是……喜欢?
她喜欢纪若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