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老夫人赐下的妙姨娘还活着,生儿育女十分得宠。
风头最盛的时候,妙姨娘有的,夫人这处可不见得有。
连大小姐都因妙姨娘,受过老爷的数落。
夫人每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忽有一日,妙姨娘的女儿推了儿子落水,妙姨娘自尽了……
红锦、红鸾是孟如烟新提上来的大丫鬟,素来掐尖要强,争功抢先。
桂枝从前也似她们,可这些年越发怕了这位笑面虎似得夫人。
“溪儿高烧不退,有性命之虞,红锦却还留着大爷,实在是不懂事!”孟如烟取来银剪,挑断灯花。
兰花似的柔荑,在烛光下泛着惨白光晕,犹如索命的女鬼,“我总要为一双儿女考虑。”
桂枝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语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这些年,府里接二连三出事,大爷子嗣又少……会不会惹人疑心?”
“谁让他们命不好?”孟氏唇畔漾起冷笑,曼声细语,“女子生育本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儿。吃的用的不精心,走路磕着碰着了,你说,那孩子能保住吗?孩子保不住,孕妇一伤心,说不得也一起去了。”
那深若幽潭的一双眸子里,光影憧憧,令桂枝再不敢多话,俯首称是。
都以为柳颂山是贪花好色,可和个孕妇有什么好做。
他此刻心情郁闷至极。
为李家的事,他才叫柳老尚书臭骂一顿,连两个闺女的婚事都被老爷子拍板定下,不容他多嘴。
怕见了孟如烟,又得忍受她喋喋不休的盘问,和咄咄逼人的哭诉。
柳颂山索性就宿在了红锦房里。
当夜,府里各处看似相安无事。
平静之下,有暗流汹涌。
……
黑影如鬼魅,倏然落地,几个起落,进了盛大小姐的院子。
欢宴未成,宾客散尽,偌大的府邸依旧清冷孤寂。
雪压松柏,窗透星灯。
有一老者正在院中扫雪。
冰天雪地,寒风侵骨。
盛大小姐的寝室,却是灯火熠熠,温暖如春。
盛绮只着单衣,卧于榻间,望着青铜鹤首的香炉出神。
细白的香雾,如丝如缕,是清浅馥甜的梅香。
暖风熏人欲醉,她却眉间不展。
她过继到盛家,却是由太子妃抚养长大。
只这些年,太子妃的控制欲日趋病态。
听闻了今日宴上闹剧,更兼奶娘行刺,太子妃竟直接越过她与盛纯,出手肃清府中仆役,莫说一些经年的老仆,但凡有点不如她意者,也全叫捆走。
至于那几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怕是没个善终了。
阿纯已极不满东宫手长,管的宽。盛绮却知,事情还没完。
撞在太子妃刀口上,不知要填进去几条性命……
她想的出神,忽听院中有人对谈。
黑衣人进院,瞧见扫雪的老者,并不避讳,寒暄道:“前几日未见老丈,听说染了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老者脸上褶子多似树皮,头发花白,干瘪佝偻。
精神却好,听他说话,笑的慈眉善目:“好了,早好了。多谢小哥挂心,小姐就在屋里,且去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