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落地,牢门洞开。
空气中,是永远散不尽的腐烂腥臭。
凤冠华服的柳玉溪拾级而下,见着烂泥一般,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柳玉婵,她轻佻一笑:“好妹妹,真是苦了你!”
宫女乖顺地扶着新后的手,谄媚笑言:“废后不端,与野男人颠鸾倒凤,留她一条烂命,已是娘娘仁慈了!”
“本宫就是心肠太软,好心收留她,谁知她竟方克本宫腹中骨肉。没办法,只得送她与家人团聚了。”
那声音本是曼妙娇娆的,却无端令人头皮发麻。
“柳玉溪!我怜你守寡,接入宫中照顾,你却污我通奸,害我子嗣——我儿才三岁,懵懂幼童,竟被你污成野种,活活摔死!贱妇,你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柳家!”
手筋脚筋尽被斩断的柳玉婵,窝在地上等死。昔日娇容狰狞,刀刀入骨,一把好嗓也被毒至嘶哑。
她本是将门嫡女,生逢乱世天下将倾,父亲被拥立为新帝。
彼时,柳玉溪新寡。
而柳玉婵的驸马——李胤尧,容貌极佳,风流不羁。不但是两朝帝君赞誉的才子,更是卧薪尝胆的一代枭雄。
于是,父皇暴毙,太子失踪,李胤尧登基为帝。
原来,柳玉溪早与李胤尧勾搭成奸,甚至帮他灭了柳家满门……
柳玉婵恨极了忘恩负义的柳玉溪,负心薄幸的李胤尧,也更恨自己。
心善被人欺,她念着姐妹之情,反被这条毒蛇亲手送进了地狱。
“柳家的公主,又怎好的过当朝国母呢?”柳玉溪傲然昂首,笑的得意又轻狂,“我与陛下青梅竹马,他本就是我未婚夫,这后位也早该是我的!”
“你的未婚夫?”柳玉婵不屑讥嘲,“那是我亡母订下的婚事……我与他指腹为婚,偏你见李家富贵滔天,夺我婚约!待他家破人亡,投奔你来,你又嫌他无权无势,毁我名节,逼我去嫁!”
柳玉溪是柳家的养女,随母嫁进柳府的拖油瓶……柳父爱屋及乌,养女倒比玉婵这嫡出的女儿还受宠,任凭养女抢夺玉婵的婚事。
“他登基为帝,你便悔了?柳家待你不薄,你却要助李胤尧杀父弑君——纵然你不是柳家血脉,不必顾念柳家,可柳子睿呢,他总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竟连他也要杀!”柳玉婵恨声骂道。
“那又如何?”柳玉溪笑容渐狰狞,“挡我路的,都该死,子睿是,你也是!你一向聪明,那你又知不知,我其实是你的亲姐姐,是柳家当之无愧的嫡长女?”
“至于子睿……”柳玉溪畅意大笑,“那个狼心狗肺的崽子,岂会是我弟弟——那可是你娘的种。人是争不过命的,柳家不容你娘活,她便是诞下男婴,也只便宜了我娘!”
柳玉婵脑中嗡的一声——柳玉溪比她大,算生辰,那时亡母还未过门。
而子睿……柳家上下众口一词,母亲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些从前想不通的,全都有了答案:柳家,真是一家子豺狼啊。
柳玉婵痛入骨髓,却轻笑起来:“真也好,假也罢,我就要死了,前尘往事亦不可追。你活着,柳家就尚存一丝血脉——所以,你可要好好的活,为李胤尧生下太子,让柳家血脉继承柳家的江山才行啊!咱们柳家尚存不少旧部,你附耳来,我教你如何收拢他们,为你所用——你来。”
柳玉溪狐疑警惕:“柳家旧部?子睿死都不肯说,你怎会知道?”
“因为我聪明?”柳玉婵笑到咳出血,温柔道,“姐姐,我恨你,却更恨狼子野心的李胤尧。如今我连小指都抬不动,如何伤你?姐姐这样胆小,怎能成大事……”
一副随时断气的孱弱模样,柳玉溪生怕她漏说一二,慌忙凑过去。
柳玉婵目光冷若幽芒,终于有了动作——用尽力气,狠狠咬上这贱人的脸。
鲜血喷薄,凄厉惨叫在牢中徘徊不散。
热血覆身的柳玉婵生嚼血肉,畅快大笑——毁了脸的柳玉溪,可还有执掌中宫的资格?
而从女人裙下爬上帝位的李胤尧,既无军权铁骑,更非贤君圣主,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又能支撑多久?!
黄泉路上她等着,等着看这群豺狼鬣狗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玉溪鲜血淋漓,满目狰狞惊骇:“柳玉婵,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那代表凤宫之主的凤钗,狠狠刺向柳玉婵心口——
一下,两下……
柳玉婵噙着可怖的笑意,含笑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