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种情景,盛老太太十分满意,因为她在盛绍昀耳边念叨了几十年的“我们这等人家,虽不指着你科举高中,但总要勤读书,多研习功课,才不至于辱没了门楣”都没起作用,反而在盛三太太与蝶姨娘的合力下,盛绍昀开始捧起书本,颇有挑灯苦读的架势。
盛大夫人虽不喜盛三太太总是用抬姨娘当作三房斗争的手段,但多一房姨娘也就只多几两月例银子,也费不了什么,且三房现在看起来真有些欣欣向荣的趋势,当下也就不管了。
妻妾和睦带来的最直观结果,是盛三太太又怀孕了。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盛家三房的整体和乐带来的最直观影响是,琳琅往三房跑的更勤快了。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作为一个奴婢,等她年纪大了,都是要被配小厮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嫁一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哪里比得上当盛府的姨娘,成为半个主子。
若以后生下一儿半女,就是现在的张姨娘了。
虽然名分上不好听,但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比外面很多正头夫人过得要舒服多了。
哪怕盛二郎现在年纪还小,但琳琅觉得,定国公府里,盛容峋勤勉向上,盛大夫人也管得很紧,估摸着即便以后要抬姨娘,也都是由盛大夫人或以后的定国公夫人做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
盛三郎更小了,等到他需要姨娘的时候,估计自己早嫁了。
况且盛二郎有盛绍昀这样的爹作榜样,效仿只是早晚的事。
在这样的权衡下,琳琅每日能偷懒则偷懒,几乎要驻扎在三房了。
盛长歌看在眼里,只是不说,但珊瑚却念叨了好几次。
在她看来,奴婢的本分是伺候好主子,为主子尽忠,而不是成日里想着怎样爬爷们的床,当爷们的小老婆。这种人,在她们这种忠仆眼里,是要被唾弃的。
但盛长歌不说话,她不好管得太过。
珊瑚曾觉得是不是由于盛长歌年纪小,还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但盛长歌却胸有成竹,让她等着看吧。
这日,盛长歌在屋里读书,看得累了要茶吃。珊瑚答应着,便出去准备茶,谁知道一拎壶,里面却是空的。
她算了一下,今日该是琳琅看着水。
珊瑚忍着气,让璎珞去要了开水。
盛长歌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珊瑚气愤道:“琳琅这个小蹄子,今日本该是她看着水的,但现在壶里都空了,她还字外面疯跑,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盛长歌放下手里的书,道:“珊瑚,之前我和你说等等再发落她,现在发落的时候到了。”
珊瑚眼前一亮:“我这就让玲珑去叫她!”
回来的路上,琳琅已经有了不妥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玲珑知道的不多,只说盛长歌让她尽快回院里,有事问她。
琳琅在心里盘算着,突然想起今日该自己看水了,定是这件事被珊瑚发现了。
也是,自己这段时间是有点过了,但盛长歌一向疏于管教下人,又心地颇软,珊瑚不方便越过她给太重的刑罚,只要自己好好求情,想必罚不了多重。
推开门,盛长歌坐在窗边看书,珊瑚在一旁伺候着。
琳琅讪笑着凑上前去,道:“娘子今日倒好兴致。”
珊瑚瞥了她一眼:“娘子还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
琳琅闭住了嘴。
盛长歌问道:“你给我做的香囊如何了?”
琳琅没想到盛长歌拿香囊说事,支吾道:“奴婢手笨,还没好。”
珊瑚讥笑道:“这都多少日子了,一个小小的香囊还没好,琳琅姑娘,你的活计还真是快啊。”
琳琅憋住了没吭声,她知道这个没法辩。
珊瑚又问道:“我来问你。今日该你当值看水,为何壶里是空的,你人却在三房?”
琳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道:“误了水是我的不是,求娘子饶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福至心灵,想到了新的说辞:“何况我去三房也是有原因的!柳枝姐姐女工最好,香囊上有朵花总绣不好,我是去求她指点的!”
珊瑚被气得冒火:“差事做不好,嘴皮子倒是利索,这理由想起一串是一串!”
她将素日来积累的对琳琅的怒气都发了出来:“你是娘子房里的人!拿着娘子这里的月钱就得好好当这屋里的差!该自己做的事做不好,偏要挑尖卖好去做什么香囊,璇玑一手好针线,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做就做吧,只当你对娘子的一片心意,但这些日子了,香囊的一个布头我们都没见过,反是给了你不少满府里乱窜的机会!不知道的人当我们娘子纵着下人坏规矩!”
琳琅辩解道:“我虽笨,但对娘子的心只多不少。今日的事是我的错,求娘子发落我误水之事!”
她倒是乖觉,只说是差事没做好,不提流连于盛家三房的事。
珊瑚虽一片忠心,但于人斗嘴方面却是不擅长,气得只指着琳琅说不出话。
璇玑见势,道:“琳琅姐姐,我虽在府里伺候的时日不久,但也知道你有三错。”
琳琅是家生子,璇玑是从外面买来的。
她接着道:“一是错在不知自己本分。你是娘子的下人,自然都珊瑚姐姐管束,她为我们排好了当值的表,只要按此行事即可。但你今日放任壶空着便出了院子,这实在很是不该;”
琳琅无话可说。
璇玑道:“二是错在不知自己本事。珊瑚姐姐看得起我,说我做的一手好针线,其实也就是能做一些缝缝补补的简单活计罢了,蒙娘子不嫌弃,还愿意穿戴我做的东西。我感激娘子,自然于此事上心,娘子的香囊我早备着了。可琳琅姐姐你,平日里在缝补一事上十分不得力,偏要给娘子做香囊,我们认你一片好心,但人不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何况既应承了娘子,自然要尽快做好,哪有一个香囊拖了两旬还不见影子的;”
“三是错在不知自己身份。我们都是这屋里的,哪怕平日里闲着无事,也该常呆在这屋里,断没有满府里乱跑的道理。即便在其他屋有相好的姐妹,也该有分寸,隔几日聚一聚,没得成日里往姐妹处去的。”
这番指责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盛长歌几乎要击节赞叹。
珊瑚也是第一次见识璇玑这一面,瞠目结舌,过了片刻才道:“就是这样!就是这三错!”
琳琅怨恨地看着璇玑,道:“你我同为二等奴婢,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教我了!”
她明知璇玑说的没错,只能以此掩盖心虚。
璇玑摇头道:“你这话错了。我们同为二等奴婢,原不该论身份,只论对错。”
琳琅眼看斗嘴斗不过璇玑,只对盛长歌道:“娘子您一向心善,便饶了我这次吧,往后我一定做好自己的本分!”
盛长歌抬眼看她,轻轻问道:“听说你常往二哥房里跑,可是喜欢在那里呆着?”
琳琅下意识地摇头:“怎么会!我是娘子的人,自然是最喜欢在这屋里呆着!”
盛长歌定定地看着她:“你可想清楚了再回话,前几天我还听见二哥说奴婢不够使的。”
难道是要挑个奴婢送到盛二郎房里?琳琅在心里忖度,若真是如此,那可是绝好的机会,到时候朝夕相对,她的机会可比现在多多了。
她忙磕头:“求娘子开恩!娘子这里不是不好,我自是愿意继续服侍娘子的!只是同为国公府的人,也不能看着二郎君那里缺奴婢使!”
珊瑚嘲弄地笑了下:“一个小小奴婢,倒当起国公府的家了!”
琳琅脸一红。
她继续求道:“且我与柳枝交好,求娘子看在我爹娘都是在府里伺候的份上,成全了我吧!”
说着又重重地磕下头。
盛长歌在心里叹气。她原本对这些奴婢们都有极好的打算,但既然琳琅已经为自己盘算好了,这般心思,却实是不敢留。
她道:“既如此,我就把你给二哥哥吧。”
琳琅惊喜地抬头。
盛长歌接着道:“二哥哥的奶娘要去庄子上了,二哥哥孝顺,想送几个奴婢过去,明日便要出发。你回屋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去吧。”
琳琅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是去庄子上!
庄子上日晒雨淋,还得做农活,怎么比得上在府里好!
她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求饶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刚才是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说,奴婢的一颗心是在娘子这里的,绝不敢乱想其他的!求娘子饶了我!”
盛长歌问道:“替二哥哥尽孝,不好吗?”
她不再言语,又捧起了书,摆明了一幅不再说话的样子。
璇玑道:“琳琅姐姐,明日便要去庄子上当差了,眼看着今日已经不早了,你的行李可得收好一阵子呢。”
珊瑚也回了神,跟着道:“对对,我来帮你,可千万别落下什么东西!”
说着叫来婆子,架着琳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