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百思不得其解,偏偏孟婆又一副拒绝合作的模样让人十分头痛。于是她想从别的地方找线索,比如故事的开始苏离寐生活的那个小山村。
言淮刚想说要不咱们走吧,那孟婆却又从嘴里咕哝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如果真的想知道过去的真相,那为什么不问问当事人呢。”孟婆冲着苏离寐偏了偏头,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两声,她抬起手,周围的雾有一瞬间的波动,孟婆竟直接从原地消失了。众人看向苏离寐,然后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虚晃的人影,根据透明程度来看,应该是道极虚弱的魂。
苏离寐一动不动的,倒是那魂影见她们看过来动了动,就在言淮提高警惕准备和对方开打的时候,他们发现那魂影又安静了下来,并未展现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言淮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因为其难以置信的程度太高,她决定先验证一下。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手中凝出一团灵火以防备对方突然袭击,可那魂影仍然一动不动的。
众人见状也放松了警惕,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但是就那虚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模样并不足为惧,更何况,就算这些是伪装其实对方修为深不可测,他们联手也未必就打不过。
言淮又向前走了两步,异变突生。那魂影周身忽然缭绕起了浓烈的黑烟,果然,被骗了!那黑烟连成一片肆无忌惮的蔓延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黑烟的中心,正是那魂影的心脏。就算离得比较远,言淮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庞大怨气,好像有上亿的冤魂在一起哭喊,它们在愤怒,在咆哮,在控诉着世间一切不公,它们要将一切吞噬掉,它们要将遭遇的一切百倍千倍的还给世人!
一道白光闪过,言淮终于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那一刻她仿佛是入了魔,尽想着毁灭一切,怨气恨意一起在胸中爆发,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堆积到了顶点然后决裂,最终喷涌而出。
“切,关键时刻,还得小爷出马。”小白猛地跳跃切换成了猫咪的形态,一道耀眼至极的白色光芒从他的额间发出,他就像是烈日,灼目不可逼视。那白光越来越盛,一步一步地逼退着黑烟,直至完全消失,只剩下了那凝实了许多的魂影。小白悠闲的舔了舔爪子,有些得意的甩甩尾巴,对他来说,净化这种程度的恶念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泽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这一切,都太轻松了些。果然,比刚才浓烈了几倍的黑烟再次侵蚀着光明,其凶猛程度好似困兽在做临死前的反扑。
得意忘形的小白被吞掉了尾巴上的一撮毛,好巧不巧的,正好是他尾巴尖上唯一一撮白毛。小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言淮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制止,小白的瞳孔就变成了灿金色,他向前踏出的每一步,带着恐怖的净化的力量。
这一次,那黑烟竟如同老鼠见了猫节节败退,顷刻间就消散了。言淮暗道不妙,竭尽全力的画了一道符去拦,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就在那道力量快要打在那魂影身上时,一道蓝光撞了上来,是泽棫出手了。竟也没能完全抵消,那脆弱的魂影瞬间被击散。
言淮恼怒,鬼知道那只猫到底用了几成的力,这可是重要的线索啊!带着愤怒的心,言淮迅速召出几片树叶来,将那还剩星星点点的影子网住。亏大了啊!那可是极北之桑的叶子啊,现在就剩十几片了!恐怕被别的修者知道这个能直接背过气去,还就剩十几片了,那可是极北之桑啊,一片都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她还敢嫌少。
言淮控制着灵力慢慢的将桑叶收紧,泽棫也从虚空中召出了一支玉色的毛笔开始画符,神情凝重。小白似乎心情不佳,就窝在一边,瞪着大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此时的苏离寐直挺挺地立着,双眼紧闭,满脸泪痕。
苏离寐陷入了回忆,她终于想起来了后来,可是她却没有办法从那段已经被她遗忘了的记忆里脱身,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冷,好冷,是那种四肢百骸都已经麻木的极致的冰冷。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河底待了多久。她努力地回想着自己的一切,她叫苏离寐,出生在燕瀚山脚下的小镇,她有很爱她的爸爸,他们虽然不富有但是生活很快乐,然后……然后呢?然后是什么?!不行,她要想起来,那是对她很重要的记忆啊!她叫苏离寐,出生在……在哪?是什么?她要想起来什么?她忘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她试图挣扎,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折磨着她,没有一个是美好的。白布,灵堂,麻木而且神情冰冷的人们,她的哭喊,她的求饶通通没用。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哭着喊着声音凄厉,然而,不会有人听见的,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些挣扎,那些痛苦,那些被欺骗与背叛,都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彻骨的悲凉。
她想逃,可是她像是被锁链困住了,只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像极了一个懦弱的失败者。她不甘啊,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她,她没有害死过人啊,那些人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就错了一件事啊,她为什么要相信那个恶魔呢?!所以她……是不是死了?她应该是死在那个恶魔手下了吧?所以,她现在,是鬼吗?可以复仇吗?她是鬼啊,又怎么会被那木箱子困住呢?她要出去!
她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片黑暗,是混沌,是她不可沉淀的怨恨。她现在知道那些混乱的记忆可能只是魂魄初生之时所遇的幻境,但是那些痛苦犹如附骨之蛆啃啮着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她该怨的,她该报复的,那些人对她做的事那样残忍,他们死不足惜……
忽然,苏离寐眼前的世界化为纯白,泛着淡淡的红色,妖冶美丽。一个少年的形象愈发显眼,他浅笑着,冲她伸出了手。仿若三月的风,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凛冬的冰;又像是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道微弱的光,悄无声息的温柔了岁月。所有的怨恨忽然间就消失了,见到那个少年的那一刻,苏离寐的心绪安静了下来,又带着陌生的喜悦。她忍不住用一种惆怅而又惊喜的语气轻轻的说:“你,终于回来了啊……”
言淮惊讶于苏离寐身上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先是怨气的蓬勃爆发,然后她额间的彼岸花泛起红光,怨气就瞬间被平复,她整个人也被包在了巨大的彼岸花的幻影中,神态平静而安详。这一系列的变化其实只不过几盏茶的时间,但是显然这河神大人经历的绝对不是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泽棫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