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惊喜的表面后是冷汗不止的内心,在整个家族里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姐姐,从小棍棒教育过来,早就留下一生难忘的阴影了,就连他们的父亲,叶家现在的家主,都没如此另他生畏。
记得儿时习武,两人对练被揍得鼻青脸肿……
捉弄丫鬟,仆人时,这个姐姐又跳了出来……
好吃的东西她要先尝尝,好玩的东西她要抢过去先玩腻了再丢过来……
家里大事小事赫然二把手,自己有事找爹,他们爹永远都是一句,“去问你姐,你姐同意了,我就没问题……”
现在,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叶箐箐这桌跟前,脸上强堆笑意,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在等候批评。
刚才被推开的小二这时也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问着贵公子:“叶大爷,那是否要给您也添副碗筷?就这一起坐下了。”
这小二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这如同罚站着的叶景桓就来气!
“不长眼的东西,连我姐都认不出来吗?害得本公子现在如此尴尬!”
说完,便抬手对着小二就是一巴掌——
“啊!”叶景桓突然吃痛,轻叫一声。
刚才这巴掌势如雷霆却被一根筷子阻挡了下来。
叶箐箐坐在一旁把玩着只还剩另一根的竹筷,“叶景桓,我几日不在家你脾气见长啊?”
“我今天这衣衫褴褛的模样这小厮没认出来合情合理,倒是你,听到了我的声音还没认出来继续叫嚣,真的是胆子吹大了啊!”
这穿着华丽的贵公子此刻嘴中“嘶~”地倒吸凉气,使劲揉着被筷子击中的手背,痛得额头都浮出一层细汗。手背这个地方就算是武者依旧脆落无比,更何况叶景桓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从小练武都是药浴食补,全靠天材地宝硬生生堆上的锻体巅峰,因为怕疼,连后天一重的一根经脉都没打通。现在突遭重击,自然显得无比不堪。
看得一旁素有女中豪杰之称的姐姐连连摇头,不由叹起气来。
这可是他叶家独苗啊,就这副模样将来怎么担负起家族重担啊……
“你先下去吧,我这弟弟骄横跋扈惯了,行为难免有些粗鲁,这里的银子你先拿去结账,多余的就算是补偿。”叶箐箐对着一旁畏畏缩缩的小二说道。
“谢,叶小姐赏。”“谢,叶小姐赏。”
小二接过银票,连声叩谢。
退下之前,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叶景桓,“叶大爷,那您还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要什么要,我还有心情吃饭吗?”
“还不拿了你的赏钱快滚!看了晦气!”
这贵公子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小二连滚带爬跑向了楼梯。这年头,钱难挣啊!
叶箐箐皱起眉头欲再发怒,可双唇微张良久,最后还是化为一阵叹息,不想多言。
她顾自己与曲靖继续吃起酒菜,把叶景桓晾在一边,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叶景桓面色也从一开始的愤愤转为坐立不安,他时而看向叶箐箐,时而看向这桌子另一端的曲靖,这小子他以前从未见过,他搞不清楚自己的这个亲姐姐到底什么意思,在一个外人面前落他弟弟的面子。
“姐,你不是去墨青台办事了吗?怎么这么一副样子回来了,护卫队那几个呢?”叶景桓对这段时间他姐姐的去向也是知道的,不过在有外人面前,他只能含蓄地点出,尝试着打破尴尬的气氛,牵出一些话头来,“还有这小子是谁,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姐,我可没见过你随便和一个外人同桌吃饭过。”
“不得无理!”叶箐箐训斥道,她抬头往向曲靖,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将他介绍给自己家族的人,现在只是弟弟,待会儿还有父亲那,几位长辈那,都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编排。
“他是……他是我雇佣——”
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曲靖打断了,“我是你姐姐礼贤下士招纳的客卿。”
“就你?”这贵公子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面前的这个小子看着岁数和他差不多大,有什么能力居然会被他那自视甚高的姐姐如此看重。
曲靖对他这么轻蔑的口吻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抓起一粒桌上菜盘里的豆子,把餐面清出一小块空地来,坚果放在中央,再取三只小酒杯……
叶景桓静静地看着他,想看他到底要搞什么花样。叶箐箐也好奇地望了过来,她虽然已经知道曲靖的本事,但心中其实一直也想破解那看着不可思议的戏法,这应该是每个人都会对神奇事物的原理产生好奇的吧。
“看见这个豆子没?”曲靖挽起两双袖子,将小酒杯盖在豆子上,然后快速调换三个只酒杯的位置,没几下就停了下来,“现在那豆子在哪个杯子下?”他问道。
叶景桓虽然没突破后天,但至少还是个武者,一点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曲靖的动作虽然快,但是只相对普通人而言。
“就是这个!”他伸手指着其中一只小酒杯,笃定地说道。
曲靖抬起被指的那只小酒杯,没有!
叶箐箐在桌对面看得也拧起了眉头,她的眼力要比她那无用的弟弟好得多,曲靖一举一动她懂看得清清楚楚,毕竟现在的曲靖最多相当于锻体初期,若是连他这点动作都看不清楚,那就代表他出手攻击自己,自己将躲不开,然而差了一个大段的境界怎么可能躲不开呢?
曲靖刚才明显从一开始就将豆子放在了手中,这个自己和叶景桓应该都看出来了,他然后做了个假动作,让自己这傻弟弟以为放入了那个被指的小酒杯中,其实豆子还一直在他手中,无论指哪只小酒杯都不会有,而最后结束时他才会将豆子放到没指过的小酒杯下,这种套路只要动点脑筋随随便便就能想到,可惜叶景桓他没有脑筋。
这时,叶景桓也再次喊道:“那么就在左边那只小酒杯里。”
曲靖掀开,叶箐箐头伸了点过去一看果然还是没有。
“那最后一只小酒杯也不用看了,豆子应该在你手中藏了起来,江湖戏法而已,我虽然一开始没能猜对,但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连我都难以高看一眼,真不知我这傲气十足的姐姐怎会请你做客卿。”叶景桓摇摇头,难得智商上线片刻,说的话头头是道,字里字外都充满着不屑的语气。
连叶箐箐都眼睛一亮,意外地看向他这傻弟弟,,这小子倒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嘛。
曲靖深表认同的点点头,微笑着说:“有道理,但事实上那豆子并不在我手上,而是在你手中。”
叶景桓一听这话,不由嗤笑道:“你是怕下不来台,胡乱开口了吗?”他自己的手中有没有东西,他会不知道,还用得着别人来说?
“不信吗?你自己张开手看看,便知真假了。”曲靖笑着看他,连带叶箐箐也转过头了,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双手。
“姐,这你居然还相信他,你怕是找了个江湖骗子进家门咯,你的一世英名啊!”叶景桓看着她姐居然真的跟着愣,心中不由还有点小得意。
“那你看你就看,那有这么多婆婆妈妈的。”叶箐箐不由呵斥道。
“行,行,让你们两个心服口服。”说罢,叶景桓抬起双手,同时摊开……
“你瞧,没有吧。”叶景桓看也不看就盯着坐着的这两愣子笑道,却发现他姐姐的眼神有点古怪,不由低下头……
“什么鬼情况!”
一粒普普通通的豆子赫然躺在他的左手手心!惊得他立马挥手甩了出去。
“你怎么做到的?”叶景桓又惊又怒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你也说了,一些江湖小把戏而已,不必在意。”曲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悠然说道,“叶姑娘也是看我有一技之长,觉得日后会派上用场,所以才招募我进叶家。”
叶景桓听了曲靖的话忽然收起怒颜,笑了出来:“对对对,姐这会你倒真找了个趣人回来,以后的日子怕是能多一样玩乐的东西。”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曲靖:“对吧,小子,以后本公子无聊便找你耍耍戏法,乐呵乐呵。”
“有时间的话,我没问题。”曲靖点点头。
对面叶箐箐对这恨铁不成钢的弟弟只知玩乐的想法反倒怒了起来:“臭小子,我请这位曲公子回来是有大用处的,岂是给你寻欢逗乐的!我看你又是皮痒了。”
“别别!”叶景桓连忙做求饶装,慌忙转移话题:“姐,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回来了,护卫队那几个呢?”
叶箐箐刚有些放松的心情听到这句问话不由神色一暗,低落了下来。
“你要吃饭,就在这吃,不吃就赶紧回去,这件事我回家先与父亲商议后开家族会议再宣布。”
叶景桓很识相地没有再对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至于这里吃饭,他早就没胃口了,巴不得立马消失在他姐姐的视野里,现在借驴下坡,刚好,不犹豫立马走人,走之前还挑挑眉毛,给曲靖一个“日后,你懂得”的眼神。
曲靖微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叶箐箐被他弟弟这么一搅和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自顾自倒酒闷了起来。一旁的曲靖就不客气了,一把将剩下的菜肴端靠过来,大口大口再次狼吞虎咽起来,要知道这两天他修《蓄灵锻体诀》可都是单凭天地灵气冲刷锻体,自身消耗早就入不敷出了,现在是急需补充身体的时候。
“我说,曲小子,刚才那个戏法没那么简单吧。”叶箐箐放下酒杯突然开口问道。
曲靖嘴里都是吃的,一下子说不出话,只是应着点点头,待灌了两口酒下去,才缓些过来。
“我说过,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从一开始起我就没拿起过坚果,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看着你们,这些杯子的移动,坚果的出现统统都是幻象。我明明有更省力的方法,怎么会自讨没趣去秀手速,万一失误了岂不是很尴尬。”
叶箐箐心中虽然早就猜测,但真听到确切的答案时还是忍不住惊讶,对曲靖原本向她解释过的说法再次陷入了深深地疑惑中。
戏法,真地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刨根究底,如果曲靖想告诉她这些事的原理,上次就说了,如果不想告诉她,那再问十几遍也没用。
或许有一天当她真正取得曲靖信任时,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
……
酒足饭饱后,叶箐箐便带着曲靖离开揽月楼回叶府,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走不得太快,一路漫长不由谈天说地交流起来,刚好曲靖对这江宁郡城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两人一时间倒也谈得甚欢……
“原来这两条横街都是你叶家的,难怪你姐弟俩张口闭口都是我的地盘。”
“你父辈三兄弟,是外来白手起家,果然厉害,有其女必有其父!”
“童家原来是这里的老牌家族,你们叶家的崛起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难怪……”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座古朴大气的府邸前,正红朱漆的大门堂皇敞开,顶端悬着黑色鎏金木匾,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两个大字“叶府”,门前小童左右无事,也没人进出,竟然打起瞌睡来,等到叶箐箐两人走近,他才惊觉醒来。
“大小姐你回来了!”他惊喜地喊道。
叶箐箐点点头便带着曲靖走进了大门,门童疑惑地看着他俩渐渐走远的背影,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好像少些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