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京郊围场。
“复阳还能用十石的弓吗?”齐王不怀好意地看着崔奕,“你试试。”
崔奕知道齐王是在逗自己,不过既然能让齐王高兴,他也不在乎什么。张弓搭箭,十石的弓弦在崔奕手里就像是舞娘的头发一般柔滑,只不过力气虽大但箭术一般,连发五矢都没能正中红心。
“不愧是复阳,年少英气丝毫未变啊!”齐王使坏得逞很是得意。
“陛下还是直说是臣从小力气大却没箭术吧。”
“你可是一品辅国上将军,怎么会没箭术呢?就是不太好而已嘛。让夫人教教你,嗯?”
“陛下惯会取笑臣。不过夫人确实厉害,如今不仅能开六石的弓还百发百中。”崔奕略带尴尬又十分诚恳地说道。
“这么厉害?复阳,真是难为你了。”齐王拍拍崔奕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哪有你受气的时候,可都是你欺负别人啊。”
“哎,先生们说得对,一物降一物。”
齐王被逗得哈哈大笑,“复阳啊复阳,叫你出来陪朕散心真是太对了!”
“陛下这样夸奖,臣却之不恭啊。”崔奕一脸得意。
“王爷的事你听说了吗?”齐王脸上还有笑意,语调却沉了下来。
“额……昨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臣确实也……”
“知道了就说知道了,磨叽什么?”
“臣确实知道了。臣以为不能知道呢,嘿嘿,嘿嘿嘿。”崔奕傻笑着。
“此事原本不该被皇族之外的人知道但是法不责众,事已至此,你怎么看?”齐王坐了下来,也示意崔奕坐下来说话。
崔奕别别扭扭地坐在榻上,低头看了看榻上什么也没有却让人坐不下去“臣……臣……”崔奕皱着眉头,来回乱瞟。
“有什么就说什么,快点。”
“是,是……其实,哎呀……”崔奕此时想起了去年在街市上看见的挑虱子的猴子,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其实,臣没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王爷进了天牢,臣还吓了一跳。”
“嗯,也是,你才赈灾回来,可朕让你做的事你也没问问就照做?”
“陛下让做的事怎么能不做呢?”
“你倒是实诚。生日宴那天,是谁帮你出的主意?”
“就是前几天臣说他生病了,想接进府的那位。”
“诶?你前几天说的是他?亏得朕还赏了处宅院,怕你那夫人震怒,原来不是复阳背着夫人偷偷喜欢上的红颜知己啊。”齐王故意逗他。
崔奕腾地一下蹦了起来,“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陛下这话可说不得啊!臣可不敢啊!”
“哦,是不敢,看来还是想过啊。”
“哎呀!陛下,不是不是!”崔奕只感觉百口莫辩,静下来想想就明白了自己又被逗了,难掩无奈,“陛下,您又取笑我。”
齐王乐不可支,摆摆手让崔奕坐下。
“陛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这几天没准什么时候叫你进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陪朕待会儿。今日你得陪朕待一天,想想有什么好玩的事可干?”
“一天?”崔奕抬头望望天,“陛下这半天就已经过去,不如晌午休息休息,午后打打马球如何?”
齐王走到崔奕旁边双手叉腰,歪下头看着崔奕。
“那,那那,那要不然蹴鞠?还是接着射箭?”崔奕被看得发毛,赶紧打量自己是不是哪里没穿戴好。
“你就不问问朕为什么要你陪朕待一天吗?”
“为什么?”
看着崔奕呆头呆脑的,齐王摆了个鬼脸,“闲的。”
“诶?”
“‘诶’什么,吃完饭陪朕打马球!”齐王一巴掌拍在崔奕的肩膀上。
齐国,皇宫,宣德殿。
“不可能!他是朕皇叔,会干这种事?再好好查,好好查!”
文武群臣默不作声,就知道齐王又要撒泼,不约而同地看向丞相章朝和刑部尚书高阳成。
“陛下,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刑部和大理寺反复核正只能得出如此结果。”高尚书如实禀报,很是事了拂衣。
“那怎么办?”齐王委屈的不得了,“皇叔是那样的人嘛!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大家心里都这么想。意图谋逆、私占田地、贪墨公款还私蓄伶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景王做的?可现在确实是事实俱在证据确凿,难不成谁还敢冒天下之不违,诬陷景王?
“诬陷!肯定是诬陷!给朕查!彻底查!”齐王开始撒泼耍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丞相章朝只好带头顺毛,“陛下圣明。臣等也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之处,只是事关皇家臣等不敢妄动,既然陛下明旨彻查,此次一定严查到底!”
“就是!严查,再严查!您说需要朕做什么?朕都可以!”
“陛下,稍安勿躁。”高尚书赶紧上前说道。
“稍安勿躁?高大人前几天还说查案多有阻碍,怎么现在不急了。你是怕朕给你添乱吧?”
高阳成慢慢地低下头,顺便点了两下。
“陛下,高大人的意思是……”
“好!朕不给你添乱。你们去查,好好查!散朝吧!散朝!”齐王甩着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一众大臣暗暗地松了口气。
“章相,那我们能去狱中……”
“去什么狱中,自己给自己添乱!”
章朝和高阳成两人并排往外走,大臣们都在后边跟着打量着。
“陛下要严查又说什么都可以,为什么不查?”
“不是不查,你再看看之前的案卷,先缓缓。这种事……这种事,你细想你仔细想。”章朝没办法,这个高阳成虽是刑狱办得好但真是怪人。
“没什么好看的,证物俱在,事实清楚。用人不疑,不然换人。”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真倔。”
见着高阳成走远了,几个大臣赶紧跟进跟上来,“章相,怎么样?”
“怎么样?哎……好好查吧。”章朝摇摇头,走了。
“陛下,早朝的事别生气了,刑狱之事原本就该是他们去做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齐王边吃橘子边眯着眼看崔奕今日穿的这一身新衣服,“夫人给做的?”
“嘿嘿嘿嘿嘿,是。”骁勇善战的崔将军脸红的像涂了层朱砂,“夫人亲自绣得花纹。”
“啧啧啧……朕也想有人给绣花纹。”
“陛下若是喜欢娘娘们肯定给您绣。”
“朕不喜欢她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也想要个两情相悦的人。”
“那陛下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朕整日在宫里,哪儿找喜欢的人去?太后整天修仙才没工夫理朕呢。要不你费心帮朕找找?”
“要么是您喜欢的女子,要么是皇亲贵胄的女儿,我哪个都帮不上忙?要不选一批秀女进宫,看有合适的就留下?”
“不不不,太累,费神。”齐王搓着抠完鼻子的手,撅了撅嘴。
“陛下不生气了?”
“怎么不生气?一群人弄不清楚一件事。复阳,你觉得这事是真的吗?”
“怎么想王爷也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可是……”
“磨磨唧唧的,你说不说?”
“高大人都说是证据确凿……那就应该是真的吧。大家都这么说,我觉得……嗯……”崔奕点点头,明显就是不懂装懂。
“都这么说?”
“啊,今天散朝之后,他们说了好半天。”
齐王噘着嘴不说话,手里却不停活儿,橘子剥了一个又一个。
“陛下,臣想起来了,赵阁老的侄女正值婚配的年纪,您可以考虑考虑。”
抓起俩橘子,齐王照着崔奕就扔了过去,“再打岔,信不信朕这就赏你两个宫女。”
崔奕赶紧用手捂住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吃着齐王赏的橘子。
齐王想了好一会儿,崔奕等的无聊开始变着花样的撕橘子皮。
“挺会玩儿啊复阳。”
“不是不是,陛下,我……臣知错了。”
“这样吧,你帮朕一个忙,朕就原谅你,怎么样?”
崔奕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又要被齐王坑,可他是皇帝呀,没办法,“您说吧。”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这两天把京城所有的禁军都调动调动。记住是所有的,所有地方都不能落下。至于京城的防卫你不用担心,御林军马上就可以接手城防和护卫,明白?”
“不太明白,但是臣全都记住了。”
显得傻乎乎的崔奕,最近总是被自己呼来喝去,齐王有些不忍心。他自幼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了自己打过架,犯过上,征过战。不管是什么麻烦事,只要拜托他去做,他就一定去做,从不管有什么后果。
齐王打算犒赏犒赏他,便问,“复阳的夫人喜欢些什么?”
“夫人?”崔奕傻呵呵地笑道,“夫人最喜欢的,应该只有我吧。”
“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齐国,崔府,花园。
回到府里,崔奕就叫来仲白说今天的事。崔奕虽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但是他能只字不差的复述给仲白听。
“您这不是挺会说的吗?”听他说道到兴起,仲白笑道。
没想到崔奕还是很会应付皇帝的,讨巧逗趣的话反应的极快。
“他这叫会说?这就是不嫌丢人。”崔夫人见两人聊得热络,亲自磨了茶端了过来。
“我也就是跟陛下说说。”
“陛下?陛下身边那么多人,谁知道那个多嘴的就给说出去了?”
“没有没有,陛下跟我聊这些的时候旁边从来都没有人。陛下跟我聊的可都是机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你呀!明天我就去说,让陛下提拔我当你的监军,看我不好好操练你。”
“夫人,小白还在这儿,小白……哎呀!耳朵耳朵,疼疼疼!”
仲白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顺其自然。
“夫人,我事还没问完。你要真想做监军,我哪天去跟陛下说,正巧他问你喜欢什么呢。”
“听风就是雨。你跟着先生好好学,父亲总说你是将帅之才,你可不能总是一问三不知的。”
“夫人说的是,谨记谨记。”
“小白,他可就劳烦你费心了。”
“是,夫人。”仲白作揖回礼。
这一番小夫妻的打闹,可谓羡煞旁人。谁能想夫人嫁进崔家已经八年有余。
揉着耳朵看着夫人回了厅堂,崔奕赶紧问道,“小白,你教教我呗。”
“啊?教什么?”
“夫人不是让我跟你学吗?”
“您真的这么听夫人的话?”
“夫人说的对,我当然得听。”
“那如果夫人说的不对呢?”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了,夫人是真的对你好还是故意在逗你,是能看出来的。”崔奕洋洋得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在下受教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逗我了。刚才说到禁军的事,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原话,您还记得吗?”
“记得,‘这两天把京城所有的禁军都调动调动,记住是所有的,所有地方都不能落下’。”
“对,‘所有的地方’,陛下为什么要强调是所有地方?”
“他是怕我漏了哪一处?禁军护卫皇宫各处,要说有什么紧要又容易忽略的地方……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