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哥哥的肩头点了点头,冷清悠趴在哥哥的耳边轻声问道:“那病好了,哥哥就带悠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她害怕!习惯了娘亲陪在她身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她枕边给她讲故事,现在娘亲不在,她一个人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嗯。”
他不喜欢回忆。
因为除了童年的那段时光美好,他人生中的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压抑和苦涩的。如果这些年,没有悠悠陪在身边,出门在外风霜雨露的日子,若是心里没有惦记着正在家里一心等着他回去的妹妹,也许,他早就垮了。
也不会撑到今天。
十二岁,他放弃了做剑客的理想,挑起了父亲的担子。也许是因为自小受父亲的熏陶,所以他对经商有一种独特的敏锐度,少走了很多弯路。虽然吃了不少闷亏,但他也慢慢的摸清了其中的门道。又或许,他是个天生的商人,所以总是能第一时间抓住商机。
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到今日。
如今,一转眼,那个当初什么都不懂,一害怕就哭着找他的妹妹,已经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增加,只要她能无忧无虑的活着,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软榻一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册间,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
那是悠悠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学做木工的时候,亲手给她雕的。手法很生疏、稚嫩,但每一道刻痕都倾注着初学者的热情。
木雕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上面的油彩已有些斑驳不均。
平日里,他出远门的时候,悠悠那丫头应该是躺在这里,一手握着书,一手把玩着小木雕吧!想到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和白云飞那小子待在一起的妹妹,冷清霄心里的怒意便一阵阵上涌。
那小子,最好别被他抓住把柄,否则他非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不是没想过悠悠有一天长大了要嫁人。白云飞那小子对悠悠的心思,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并不是白云飞配不上他的妹妹。虽然在他看来,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陪得上悠悠。但论各方面的条件,那小子确实是个人中龙凤。
虽然因为当年的事,白云飞至今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在悠悠面前一直不愿摘下脸上的面具。他这个哥哥也是一边担忧,一边庆幸,要是悠悠见过那小子妖孽般的长相,止不住早就跟人家跑了。
还会记得他这个哥哥?
相比于白云堡复杂的环境,他更愿意妹妹嫁到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家。以他冷家庄的财力,即使悠悠这辈子不嫁,他也可以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他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却想要给悠悠选择的权利。让她自己决定,去过她想过的生活。这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只是,世事难料!我们永远猜不到下一刻自己会遇见谁,会发生什么事。
就如同他自己,猜不到白云堡竟会以龙吟珠为聘礼,让悠悠嫁给白云飞。也同样想不到,整整五年,亲手让他失去妹妹的人,会是他那位新婚夫人。
本文阅读阁首发!带着一身酒气被送回房间的冷清霄,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屋里服侍的下人搀扶着他上了床榻,头一沾上枕被,便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床上的人突然翻身坐起。守在门外的天鹰听到动静,立刻推开门奔进去,将搁置在屋角的痰盂递过去。
趴在床沿上的冷清霄翻江倒海的吐了一番,摆了摆手,天鹰立刻将痰盂挪开,伺候着他漱了口,净了脸和手,才扶着人躺下。一个晚上,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次,到天快亮了才终于睡过去。
守在屋里的天鹰见少爷睡着了,忙趁着空隙处理掉痰盂里的秽物。瞥到盂口边上的血迹,又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准备好早膳和热水,等少爷醒来后用完膳便要沐浴。
却没有想到,冷清霄这一睡,就一直没有醒来。已是午时,床榻上的人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听着那淡的近乎于无的呼吸声,天鹰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少爷,少爷……”
叫了半天,却不见冷清霄回应。无奈之下,天鹰只得撩起床帐。探过身一看,立刻被床上那人青黑的脸色惊骇住了。
“飞凌,快,快去请大夫。派人去通知大小姐。”
这云州城里大夫,医术怕是还比不上大小姐,请来了估计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这事儿少爷本不欲让大小姐知道,现在看来,也不能再隐瞒了。路途中若是再耽搁些时辰,他真怕少爷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绛绫阁。
新婚之夜,第一个喝合卺酒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古往今来怕是只有她冷清悠了。
拥着锦被坐起身,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想起来。只是一大早从白云飞的怀里醒来时,她居然没出息的脸红了。
新婚的头一天,她本该早起去漱玉斋给老祖母奉茶才是。可白云飞那厮居然厚颜无耻的说,老太太发话了,只要早日给她生个大胖曾孙子,奉茶请安什么的,都可以一并免了。然后,便堂而皇之的抱着她继续睡。
虽然平日里她喜欢赖床,可今日毕竟不同。以前有哥哥护着宠着,所以想要做什么都随她的心思,可现在既然嫁给了白云飞,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不能让旁人说闲话。
不过最后,她还是很无耻的继续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看着进屋来收拾的丫鬟,兴高采烈的收起床榻上的那块锦帕。见一个个皆满脸娇羞的瞧着她,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冷清悠,脸红得跟个红屁股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灵芸呢?”
平日里习惯了灵芸给她张罗三餐,如今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丫鬟,冷清悠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毕竟在她心里,灵芸早已不仅仅是白云飞的属下,也是她偶尔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回夫人的话,灵芸姑娘请辞了。”
请辞?
“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不知,只是今早听管家大人说,灵芸姑娘昨日便离开白云堡了。”
这,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昨日成亲进喜房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说走就走,不告而别?
“灵芸她,有说去哪儿吗?”
“这个……对了,方才管家大人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夫人,说是灵芸姑娘离开的时候,留给夫人的。”
平日里,白云飞身边从不留丫鬟伺候,这些年,冷清悠更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知道主子们的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人在旁边伺候,丫鬟们摆好午膳便退出了房门。
接过丫鬟手中的信封,冷清悠还没来得及拆,就见白云飞刚从外面回来。
吩咐丫鬟多准备一副碗筷,冷清悠将手中绞干的毛巾递给他擦了擦,两人这才坐下来开始用餐。
扒了一口米饭,冷清悠将信封推过去。
“你早就知道灵芸会走?”
“嗯。”
点了点头,白云飞给她夹了一筷她喜欢的爆炒鸡丁,见她光顾着吃饭,亲自动手给她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放在一旁凉着。
食不言,寝不语。
大家族的规矩本就繁多,可冷清悠自小是被她哥放野了,最是不耐烦别人用“规矩”二字来约束她。而从小长在祖母身边的白云飞,却是自小便学会了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大家族的矜持和风范。
就如冷清悠的直观感受一般,这个男人,就是吃个饭都能优雅如画。
可这样两个人,凑在一个桌子上,却毫不冲突,也丝毫不觉得突兀。就像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妻,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这大概,就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间,才会有的“心意相通”吧!
抬头,就见久等不到下文的冷清悠,睁着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拗不过她的白云飞,宠溺的取过手帕擦掉她嘴角的油渍,这才说出下文。
“灵芸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她的忠心我从没有怀疑过。只是,我要的是一个专职的属下,而她早已不能胜任。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她离开。”
灵芸对白云飞的心思,她自然清楚。这样想想,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离开了白云堡,说不定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强留她在身边,反而会让她不快乐。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谈心的女子。
唉,她冷清悠果然没有女人缘!
“放心,我没有亏待她。”
早知道灵芸会走,所以一早便给账房支了银票,管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也已经给药房打了招呼,她想要带什么离开,都随她。
“夫人,外面有人传话来,说是冷庄主出事了,让您立刻过去。”
“什么?”
手中的竹筷从指间滑落,凳子上的冷清悠猛地站起身,急急忙忙的朝着外面奔去。不稳的身形绊住地面的天鹅绒,差点跌倒,幸而被白云飞一把扶住。
“别慌,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