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今年的京城可远比往年要来的热闹,可谓是此起彼伏,一波未息,一波又起。
有些门路,知道些许细枝末节之人,连雇人看戏的心都淡了,还有什么戏能这般来的跌宕起伏?
先是出了那被贬八年,突然光耀无比凯旋归来的赵九陵,再就是那宰相家里傻了吧唧的义子王安一事,最后就是这半日内大名响彻京城的西北王嫡孙徐来!
一环扣一环,一环比一环精彩。戏曲里都唱不出这般的桥段!
不过三事当中,顶数那宰相义子王安倒卖御赐玉带之事最是来的虎头蛇尾,开始时整个京城可谓是风暴将至之感,但蓦然却云消雾散,得见天晴。
不可谓不离奇万分,不过王自玄却心里清楚的很,这要不是自己入宫,舍得一身剐如实禀告,其后果还真是难以遇料。
也许能像那赵九陵一般,到一县城为一小吏都是奢望。
迫在眉睫之事已然解决,王自玄回到相府,第一次丢掉了文人该有的斯文做派,狠狠的拿着刚从如意坊买来的破旧军鞭,对着那王安这一顿好抽。
直打的那跪地求饶的王安,皮开肉绽,连连求饶,王自玄才出了这心头的一口恶气。
最后在妻子赵氏的求情下,才放下皮鞭,恨恨道:“老夫从族中把你要来,不求你如何天资聪颖,只求能延绵个香火,这回你我算是劫后余生,要不是有人求情,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父亲,王安再也不敢了。”
“呜呜!”
“念在是我初犯,父亲饶过我一回吧!”
王自玄看着地上哭的鼻涕直流少年,忽的心中一软,本想在狠下心来,把其驱逐出府,但奈何人都是心中软了后,就再难硬起来!
一旁相伴多年的赵氏似看出老爷心中顾虑,轻轻道:“老爷,这安儿入了族谱的,哪怕你把他逐出相府不也是欲盖弥彰,更会让人加以利用。还是留在身边,时刻加以训诫才是正途啊!”
王自玄知道赵氏所言不假,长叹一声:“哎!好吧,也只能如此这般了。”
说罢嘴里连哼几声,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长鞭,愤愤然的回到自己书房。
王自玄的书房里,没有过多的经书子集,有的只是磊了又磊的诸多公文备本,这是王自玄为官几十载的癖好。
开始时别人不解,王自玄不说。后来别人不解时,王自玄更不用说了。
已经作为当朝的宰相了,又有谁有资本再逼着别人说呢?
王自玄快步走到屋内之时,因为王安一事引起的心绪不宁之感已然渐消。
老人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在墙边的一张大奉地图旁伫立良久。
地图上各个州,郡,府,县,无不一清二楚,甚至连那主要交通干道都一一作以标识,显然是用心之人所做。
王自玄双目炯炯有神,似乎眼前的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图,而是人间最吸引人之事一般,呆呆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颓然落座。
“明面上都叫我一声宰相,背地里还不是骂我老贼!”
“只不过谁又愿意提心吊胆的活呢,时间不待我啊,要是在早些年才是大好的时机,不过。。。”
王自玄喃喃半响,似乎是怕所说太过骇人听闻,竟然兀的住嘴不语。
想看一看门外之景,赫然发现自己进来时已然关上了房门。诺诺道:“算了,既然时不待我,想必我也是个后果悲惨之人,既然入了我王家,荣华富贵不享受一番,就承受那灭门的代价却是有些不厚道!”
“不知道我此生还能否看见收复河山之日,马踏西域之时啊!老师,当年您推荐我入相,学生过的苦啊!”
王自玄脸含落寞之情,双目再移向了那墙上地图,尤其是汾州已北,双眼已然湿润。
生而为人,虽是一介书生,但不能报国岂不是白活一场?
凡夫俗子求神,
修道之人求仙,我吗?
我求己!
我倒想看看,凭我王自玄一人之力,能否让这大奉变了天?
……
这么多年来,徐来睡过西海茅屋的草席,哪怕累的走不了道,都在瀑布旁席地而睡过,不管何地,从来都睡的香甜。
不过今夜,徐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看着自己手里的石子,有了些女子模样,徐来却不曾有半分喜悦。
人接触的多了,就会对一些习以为常的人和事好奇。
守门的张老,与那猜不出到底是敌是友的四皇子,这一番交谈下来,徐来竟然生出了一种荒诞感!
家里的老头不提,虽然每次见时都是一副农家老翁做派,甚至哪怕是从大姐嘴里也听个一知半解,但无疑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但从驿馆守门老人的嘴里,徐来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段年月,那个还不是老头的人。
而徐沐之对于徐来来讲,却只是一个符号,甚至是可有可无的。
和张素问都无法比,这不光是习练了其遗物玉皇经,更是因为瞎子叔在西海时一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徐来。
这让徐来对那个叫张素问的女子有了一丝认同感。但适才从四皇子刘涛嘴里听到的却是那实实在在的“江湖小事。”
徐来竟然萌生了一丝想要了解他的冲动!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此时的徐来有些矫情了。
矫情的有些难以入睡了。
辗转反侧的徐来,兀的坐起身,穿好衣物,披着貂裘,缓慢开开了门。
生怕吵醒别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驿馆,徐来抬头看了看天,貌似已经是寅时左右了,想到此时城门已开,宵禁已然取消,徐来生出了走一走的想法。
看了看四周,万籁寂静,徐来身形一闪,出的驿馆。徐来记性不差,还记得来时之路,按原路线慢慢的逛了起来。
此时虽然城门已开,宵禁已解,但街上除了徐来哪还有行人!这一番静籁,让徐来好生痛快。
走着走着徐来忽然感觉鼻尖一湿,蓦的抬起头,竟然发现天空中飘着点点雪花,隐然有越下越大之感。
不到半柱香功夫,白雪已莫脚面。
徐来童心渐起,伸出手看那化在自己掌心的雪花,嘴角一抿竟然笑将出来。
都说人受了委屈,才会想起家的温暖,因为就算外面凛寒如冬,推开家门也会是和勲如春。
那么当年这四皇子不提,那西北的嫡长子为何也会出走呢?
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