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庙无光,不可视物。
耳边有人在不安地低语,苏杳扭了扭有些发酸的手腕,叹了口气。
虽说求救烟火已经放出去了,可这个地方太过隐秘,怕是不易找到的…
念头刚起,前方黑暗处竟落下了一抹光,光源很弱,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格外瞩目。
众人警惕,唯恐下一刻在黑暗中探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大脸来。直到走来一位浑身浴血的姑娘时,才微微一愣。
……
安行举着油灯上下打量这个地下方殿。与正殿不同的是,这里不但没有祭拜的神像,连供桌都没有,除了几根两人可环抱的柱子之外便没什么可探之处了。
火光划过每个角落最终停在那几根显眼的柱子上。
“嗯…”安行说给自己听,“柱面光滑,没有凹凸的机关之类…”
原以为这里是邪祟藏匿之地,却没想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她…看不到我们。”陈纪肯定地看向苏杳。
非但看不到,而且还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苏杳看着眼前的姑娘,如是想到。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仿佛怕被发现一般。
陈纪见苏杳不理他,便扭过头去,可惜油灯昏暗朦朦胧胧瞧不大清。
安行不死心的又绕了一圈,终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在正殿,入眼可见的皆是灰尘,可这里却不同不但有灰还有蛛网。
蛛网不稀奇,奇在溪岭村从进来开始便不闻虫鸣鸟叫,就连方才的正殿也不见半点蛛丝,这里却有…
再细细一瞧,安行眯了眯眼睛。
有蛛网就算了,竟然连只布网的蜘蛛都没有,安行摇摇头道,“这般随意…”
也不知制障的是谁,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安行都不得不承认,她破不了这个障。
如今之计,怕是得叫沈颂过来了。
陈纪眼看着这姑娘打了个转儿却又往回走去,不由急了,脱口便喊道:“哎!姑娘!”
本没想着她能听见,然而,她竟真的回过头来,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这是…听见了?
安行不但听见了,还看见了。
就在前方原本空荡荡的粗石柱子上此时绑着一个人。凌乱的头发,脏污的白衫,眼下黛青,像个叫花子。腰间坠着紫铃,安行心道:这应就是北莺失踪的弟子了。
安行轻轻扯了扯弟子身上打上死结的粗麻绳,温柔的试着解开它。可惜眉越皱越紧,绳子亦越解越乱。
陈纪顶着憋红的脸,刚想告诉她某个小角落里可能有他们的佩剑,身上的绳子便“啪”的落在地上。
她竟直接将绳子扯断了。
“姑娘…好力气啊!”陈纪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抱拳道。
安行的力气从来都极大,可她想说的是:既然没事了,那咱们便上去吧。嘴唇刚动,只见那少年起身往旁走去。
安行这才注意每根柱子都绑着人,无非都是一身狼狈。
利剑斩断粗绳,众人得以解脱。气氛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或多或少暗地里投来打量的目光。
安行面无表情,她活了几百年,自是不能像小姑娘一样羞红了脸。
“在下陈纪,多谢姑娘方才出手相救。”陈纪道,后犹疑了一下,又道,“不知外面是何情况?”
外面的情况,其实安行也不太清楚,只说了句:“与沈颂一同前来。”
果然,“沈颂”一出,他们便齐齐松了一口气,似乎等到了主心骨。
上去的路口在他们的正上方,洞口与四周同一色,若不是油灯照映根本发现不了。
安行瞧着这高度,上去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怕那只凶尸未走。她铁定是斗不过的,恐怕就算加上这些乳臭未干的少年郎也未必有胜算。
“姑娘。”少年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借着火光,安行看清了他的面貌。是个俊朗公子。
“我们当中有人受了伤,且…”他抬头望望洞口,道,“此处古怪,我们的术法皆使不得,要上去怕是十分困难。”
随后,低眸看向她:“不若,姑娘先行上去寻来沈师叔相助。”
话语中带着不信任。
“你怎知,待我找来他们时,这个洞口还会不会在?”安行不恼,道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少年一愣,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安行故作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方才,可不是我破了那个障眼啊…”
众人诧异。
“你说你们都使不得术法,想来也不是你们破的。”安行自顾自说道,“既然不是我,也不是你们,那便只有……”
“背后制障之人!”陈纪恍然。
“可他为何这么做,将我们困在这里,却又主动解了障眼?”那名俊郎少年轻蹙眉头,黑眸点缀星星困惑。
时间掐得刚刚好,少年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怨鬼哭嚎声,黑暗中似乎多了什么。
有人吓得一哆嗦,利剑“呯”地落在地上,刺耳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
陈纪反应过来,猛地一拍那少年的胳膊,叫道:“苏杳,快使你的笛子啊!”
苏杳吃痛地抱住胳膊,道:“下来之前就断了,你不是知道吗。”
又看向安行,却见她眼神放空,竟是在发呆,心中叹道:好歹是个姑娘家,见着这场面也不免吓着了。
黑暗中的不明怪物,发出尖锐的嘶喊声,犹如即将要冲出桎梏,亮出獠牙一般。
一声比一声高,逐渐有人待不住了。
一名瘦高身材的弟子颤着手拾起地上掉落的剑,大着胆子走过去。
安行来不了制止,便看到柱子上落下一抹黑影,随即眼一花,白光自眼角掠过,利剑直直刺向那团东西。
“哗”的一声,那团黑影落在地上,浓稠的液体自柱子上方流下,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味。
瘦高弟子惊惧地倒在地上,一会儿看向那团东西,一会儿看向苏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多…多谢苏师兄……”
苏杳却更加皱起了眉,急促地道:“起来!”
瘦高弟子不明所以,撑着柱子就要站起身来,突然,脖子剧痛无比。他缓慢抬起手却只摸到一股粘稠的液体,一瞧竟是血。
后知后觉般地扭头看向柱子,只见上面趴着一只八爪獠牙的人面怪物!
安行轻轻皱眉,她看着那怪物竟觉得有些眼熟。除了公羊项那次,这还是她第二次眼熟一样东西。
“不简单……”她喃喃自语,“哪儿见过呢…”
在她低眉思索之际,陈纪已捻起符篆掷向那只人面怪。人面怪左右闪避,像是十分忌惮这些符篆。
一张符篆打在人面怪身上,顿时金光四射,升起袅袅青烟,耗子般的惨叫从它嘴里发出。
说是惨叫,其实也算是种信号。就像恶狼嚎叫,召集狼群,人面怪的声音刚落下,四周黑暗之处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耗子声,渐渐的,柱子上黑压压挤满了那种人面怪物。
苏杳拽起瘦高弟子就往后退去,一路上他流下的鲜血转折弯绕淌了一地,将那些人面怪物刺激的越发激昂,却不曾有下一步动作。
在这些邪祟魍魉眼中,他们就是食物,这般只守不攻,是想用声音把他们吓死不成?安行歪头凝思片刻,不得解。
那些弟子似乎也察觉到了,陈纪扭头问道:“它们把我们晾在这儿,莫不是想改改口味,吃人干了?”
陈纪一向不正经,苏杳不作理会反而看向安行:“姑娘,可认识这是什么?”
这是听见她方才的话了。
与此同时,见他们目露惊恐,人面怪似是十分得意,纷纷露出诡异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