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的平复情绪,用着我不惯用的冷淡说道:“婆婆,我还记得我杀了罗妙莲之后,楚怀墨带兵包围罗府,他抱着罗妙莲的尸体,跌坐在罗府堂中的一大片血迹之中,他也这么问过我。我只说,我杀她,是因为我恨她;我恨她,是因为你爱她。他无言以对,只是眸子忽然就黯淡下去,黯淡,就仿佛满天的星星都陨落。”
还有,我给他的承诺是假的,准确来说是不完整的。
倘若有一天,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可一定得告诉我,我好去帮你提亲――她若不同意,我便屠她满门;如若同意,我便只杀她一人。
结果是罗家不同意,她同意了。
假话就是我恨她,真话就是我爱她,只因他爱她不爱我,所以我不允许她在这世间,我不允许她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杀我,不是因为他不敢,我知他敢爱敢恨绝非懦弱之人,但他没杀我,就好像罗妙莲并非死在我手里,只是死了,仅此,而已。
只是从此,他不再见我,也不肯对我说一言半语。
罗氏一族一夜之中覆灭,无一幸免,这是我一手造成的。纵使父皇平时对我百般呵护宠爱,也因念到罗将军是他的左膀右臂而勃然大怒,朝中上下也催促父皇:公主任性妄为,应加以惩戒。于是父皇将我禁足于初云宫中,不得踏出一步。
其实不管父皇如何惩戒我,我都欣然接受。我知我犯下的罪,惹下的孽,闯下的祸之大,我的双手沾满了罗妙莲的鲜血,是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洗不清的。
只是囚于初云宫,这惩罚未必太轻。
殊不知,他对我不理不睬才是我所受的惩戒。
对一个人最大的残忍,不是恨,而是冷漠。
我命人寻他前来,他眉目清冷地如篆刻一般,强抿着唇,不语,身姿挺拔地站在我面前。我递过去一把匕首,那是他赠我的。
我说:“我宁愿你用刀子杀了我,也不愿你对我冷漠,我不愿被你如此折磨。”
他依旧冷眼看着我,后转身离去,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乞求着:“楚怀墨,我求你回头看我一眼,我求你……”我用雪亮的刀锋划破我的手腕,我妄想用鲜血留下他。透过灰白朦胧的空气,我隐约看到他顿了顿足,而后却一去不回头地走了。
是我不该奢求,不该妄想用这样一种令人不屑的方式去留住他,用我的鲜血,用我的命。
结果我死了,我赌输了。
“婆婆,我们的文化里,有一句话我始终不得其解,叫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懂为什么别人说如果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厮守,就试着放手,成全所爱之人的幸福,还说什么如果你爱他,看着他幸福,你就会快乐。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果我爱他,我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面对千夫所指众人冷眼,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的眼前雾蒙蒙的,腮上冰凉,我伸手一摸,触到的是冰凉的泪。
“婆婆,我的故事讲完了。
我可以不喝这汤么,婆婆?我不想忘记。
即使他曾让我难过、悲伤、绝望,可这都无法泯灭他曾给我带来的美好。
婆婆,我叫秦愫,却没有与他的情愫。我还能找到他么?
他可能还是不爱我,但我只想对他好,来偿还我欠下的债。
我欠他一条命,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