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一串镶嵌在牢房与牢房之间的数字。
“0198.....”
数字是由斑驳的铜片一片片地镶嵌在墙壁里边拼接而成的,这些被氧化的铜片表面变得墨绿,暗金色与墨绿色交杂着,无声的刻印着时间的伤痕。
栾宿跟在女孩身后飘着,已经走了似乎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个幽暗潮湿,无法透入一丝阳光的地方,对时间流逝最准确的词汇也仅至于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
栾宿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女孩是怎么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就算是一个成年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话,用不了多久也会发疯吧,那个女孩似乎还挺正常。
除了看起来有些中二。
栾宿紧紧盯着女孩的身后,长长的黑袍拖拉在地上拉出一道漆黑的痕迹,幸好我不用腿而是用飞不然的话绝对会被绊倒,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周围阴森的氛围,栾宿现在反而开始想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女孩停了下来,栾宿从女孩背后探出一个脑袋。
“吱嘎。”
腐朽的铁门推开时,门沿与门框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头顶的白盏灯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影子随着尖锐的声响摇曳着,像一只狂舞的魔鬼,又如一张因为马上要吃到食物的饥饿巨口,当门彻底打开时,原本就让人作呕的味道在那一瞬间抵达了最高潮。
强烈的腥味就算捂住口鼻也会通过手缝中的空间溜进去,把强烈的刺激传入大脑神经。
栾宿瞬间面目扭曲。
好容易缓了过来,一道昏黄的灯光笼罩住了他们。
里面的灯光是呈昏黄色的,但笼罩在物体上时,物体的表面却泛着淡淡的血色,这儿像是一个手术室,繁多的医疗设备几乎摆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见到过这个房间,但栾宿总觉得,这个房间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它的主色调应该是白色的,长长的白色窗帘,洁白整齐的病床和惨白的墙壁。
但当头上的日光灯透过半遮的灯罩,把光线打在这上面时,这里就呈现出一种沉闷的气息。
也许是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溜进了室内,黄白色的窗帘轻轻摇曳在空中,依稀可以看到,窗帘的底部上有几滴溅射形的黑色墨汁样的痕迹。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病床,这张病床上的摆放物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铺平的白色被毯,和同样颜色的枕头,只不过这张病床尤其的窄小,如果是一个国中生躺上去,那可能连翻个身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因为他百分百会从上面滚下去,
更奇怪的是位置,病床本是病人用来休息的地方,而且上面的用品也很齐全,但被一堆仪器包围着,哪有这样让人休息的?那里本该是放置手术台的地方,无影灯交聚在头顶,如果有人真的躺在上面,那么当灯光亮起时大概会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看不清吧。
“该上课了。”
女孩淡淡地说道,并且自顾自地向里面走去,她说话的语调和之前活泼中二的调子完全不同,当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时,栾宿却感觉像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说出来的话。
什......,当栾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纤细的身影就已经完全平躺到那张床上了,正合适,对一般人来说略显小的病床,在那个女孩瘦小的身躯下刚刚好,栾宿这才想到这张病床大抵是为那个女孩量身定做的。
不过为什么?这是上课?横竖看都不想嘛,栾宿有些无措。
但事情却没有因为栾宿的心理活动而停下变化,当女孩的身躯完全平摊到病床上时,这个空间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昏黄的灯光完全熄灭,无影灯亮了起来,白色的灯光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耀眼,饶是站在,飘在一边的栾宿光是看着就感觉受不了,眼睛酸痛,而直面灯光的女孩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空洞的,无神的大眼睛没有聚焦般的注视着某处。
灯光把女孩露在黑袍外的肌肤照得像玉石般晶莹而剔透,展现出一种非人的苍白。
所有的仪器,所有的设备都像是运转了某到传输下来的必须执行的指令,猩红的指示灯瞬息之间亮起,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猛兽发现了猎物后暴露出嗜血的红光。
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回荡在这个房间中。
多功能心电监护仪、脑电监护仪、心电图、纤维支气管镜、床旁的重症超声,这些均为常用的监测和诊断设备一应俱全。
无创呼吸机和有创呼吸机,还有维持患者心脏功能的IABP,即主动脉内球囊反搏,ECMO即体外膜肺,以及救治肾功能衰竭患者最常用的CRRT,即血滤机等等,这些均为最常用的治疗设备也是应有尽有。
五花缭乱的没有人操纵的仪器以自己的方式开启的对女孩的检测或者治疗,就像一个精密严谨的庞大机器打开了某个开关,于是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轮回,连带着,那个女孩。
狂舞的灯光,显示的绿色生命线,平静的女孩这些毫不相干的元素参杂在一起,构成一种让人狂躁的画面。
在个荒缪的场景中栾宿突然感觉有些头晕。
突然想起来,那两个怪人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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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特征垂危,脉搏低下,心跳衰弱到基本为零,啧。”
考德拉操作着几片翠绿得几乎浓郁的要滴水的树叶,轻轻贴合在少年的几个关键部位,心脏,脑部等,绿叶泛着光,光线像是流水流入他的毛细血管。
短短几分钟前,考德拉发觉栾宿的意识连接开始变得模糊,与此同时,他的生命体征也开始变得虚弱。
深邃的黑洞泛起一些波澜,平稳的数据在瞬息间极速上升,空间在黑洞周围扭曲。
“是排斥,长时间的进入不完整的世界还是有些勉强啊,拉他出来吧,今天看起来只能先到这里了。”
考德拉刚准备抬起手用同样的方法把栾宿的意识体从那个世界里面拽出来时,莎璐却阻止了他。
“再等等,”她脸上不复之前的轻佻和大大咧咧,满脸的严肃和凝重,碧蓝如琥珀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陌生的情绪,恐惧?释然?考德拉分不清,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虽然从见面的一开始克里斯蒂娜一直就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她毕竟是资深的观测者,不拘小节的背后是超出常人的冷静,和野兽般的直觉。
考德拉还记得有一次处理异常任务,那次他们两个人对付的却是上亿人数的敌人,人多如海,密如沙,践踏的脚步声引起阵阵雷霆般的声响,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声势前屹立不倒,他们本该后撤从长计议,可背后是即将膨胀的恒星,炽热的火,烧的背后滚烫,血与沙混杂在一起,卷起的风让考德拉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在那个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敌群面前,她不变的笑容依旧宛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考德拉的嘴微张,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反驳,罕见的顺从了她的建议。
莎璐轻轻闭上左眼,深呼吸,然后猛的张开,她的瞳孔变成耀眼的金黄,皇帝般的威压降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考德拉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那个黑洞。
莎璐紧锁眉头,不同的画面闪烁在她的脑海中,无数信息,有用的没用的都被挑选出来。
“再过三分钟,三分钟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把他拉出来,好不容易有个活蹦乱跳的后辈,别死里面了。”
莎璐没有马上回应,长长地凝视着那里,良久后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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