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骆席初执意要回骆府去,沐苏一气之下将她禁了足,细算下来,她也有小半月没有踏出过沐府了。
但如今的骆席初可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骆家大小姐了,当初钻狗洞的事她万万不能再故技重施,且不说这沐府侍卫多么严防死守,就是以她如今的身份来说,她也不能再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了。
也罢,就算溜出府去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身旁人已不在,去哪这心都是空着的。
一段时间来,沐苏经常三天两头都不在府内,有时候即使回来也是深夜了,太过劳累了倒头就睡,连被子也顾不上盖了。
骆席初一问起他的去向,管家总是习惯性的敷衍道:“最近皇上因为东运河道的事忙得正焦头烂额,王爷许是去了皇宫吧。”
这个回答骆席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她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乖乖回了房。
可骆席初不知道的是,就在前日早朝时,骆丞相在朝会上又提起让骆清接手东运大权之事,这次皇上没有再次给他机会,直接拍翻了桌子当场下旨免了骆清的职,除东运大权之外撤了骆丞相手里所有的权。
沐苏为了这事经常出入皇宫给皇上求情,但皇上态度坚决,势必要让骆丞相长长教训。
世人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骆丞相为什么如此倔强非要将满京国的河运龙首交给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也不明白为何皇上还执意把大权放在他的手里,要说接管大权的最佳人选,当属智勇双全的十王爷沐苏了。
沐苏始终没有透露一点消息到骆席初的耳朵里,沐苏心里清楚,但凡骆席初听到一点风声,她一定会坐不住跑到皇上跟前求情的。
皇上现在正心烦,再说妇人家不得干政,这是大忌讳,她若去了,不仅事情没有好转,很可能连脑袋都不保了。
当然也不能让她走出府去,人多口杂,即使他沐苏再有通天本事,也堵不住这满京国千万张嘴。
那就让她先委屈委屈待在府里一段时间吧,等事情好些,再带她回骆府去看望父亲。
骆府。
骆屿坐在正厅内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他的侄儿骆清哭丧着个脸坐在他的旁侧,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看到骆屿黑着的脸又闭上了嘴。
骆屿喝了一口茶看也不看他道:“要说什么就说吧。”
骆清得到允许赶紧哭诉道:“您老人家何必要推举我接管什么东运大权啊,侄儿不过是个路边的蟋蟀,人家皇上懒得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会把这样的大事放心交给我手里,现在好了,侄儿不仅被革职,就是您也被撤了大半权力,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我的大伯啊,侄儿被免了职,以后可怎么养活我那上下十几口人啊。”
他说着说着竟带起哭声来,后转为嚎啕大哭,哭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谁人听了都要可怜他三分。
可骆屿哪会不知道他平常什么德行,哭得他心烦了一巴掌拍他头上吼道:“你瞧瞧你,哭哭唧唧的成什么体统,你当职时也没见你拿多少银子往家里送,刚领一点月钱全拿去喝花酒了,我看呀,你如今被革了职,也是活该!”
骆清被这一巴掌拍蒙了,听完骆屿这番话后他更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哼哼着不起来了。
骆屿正被他气得满脸通红要把他赶出去时,宁无怨走了进来。
“哈哈哈,骆兄府内好生热闹,宁某才到府门外,就听到府内一阵哭声,哟,这是怎么了,骆延尉怎么还坐地上了?”
骆屿一见是他,也顾不得赶骆清了,他直了直身子正色说道:“真是稀客啊,不知宁太尉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宁无怨扫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骆清,骆屿顺着他目光一看,踢了一脚骆清低声说道:“还不快滚?”
骆清也知道这太尉是个不好惹的主,骆屿一脚给他踹回神后,他赶紧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战战兢兢的给宁无怨行了个礼一溜烟跑了。
宁无怨讽刺的笑了一声,在骆屿旁边坐下后慢悠悠的喝着奴婢刚换上的新茶。
“你这茶,有些霉味了,”宁无怨放下茶盏。
“骆府向来拮据,骆某喝的还是前两年皇上赏的雨露龙井,若是引太尉口感不适,还望太尉多多海涵。”
“陈茶如旧人,即使当初口感至上,得主赏识,但时间一长,日日味道如一,终究还是会被厌弃的,骆兄,依我看来啊,您这杯陈茶,皇上本就品腻了,但您非要让自己发霉,这下好了,彻底被皇上扔弃了,”宁无怨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拨弄着水面浮起的茶叶。
“腻了如何?霉了又如何?即使一日更换一种新茶,时间长了,也会忍不住想要再尝尝那杯陈茶的。”
“骆兄是太过自信,还是对皇上甚有信心?”
骆屿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都谁有信心,有什么心,都不能狼子野心。”
“哈哈哈,骆兄果然正直无邪,佩服佩服!不过这话你可别看着我说,我也是与你一样,绝无二心。”
骆屿一挑眉:“哦?是吗?”
“呵呵,难道骆兄就甘愿一生只守着个东运空权度过余生?”
骆屿不言,宁无怨接着说道:“王爷虽然在皇上眼中是个不可或缺之人,可众亲王多达二十几人,谁要是稍稍用点心思在朝政之上,想必不久沐苏王爷就会被比下去,如此,你觉得王妃以后的日子会好过?”
骆屿闻言微怒道:“这是我自家的事,还不劳太尉操心。”
“我也是从小看着初儿长大,自然也不忍心让她受点苦,只是想到日后她处境困难连父亲也无能为力,想想还真是替她难过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骆屿将茶杯狠狠的砸在桌上,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溢出些许,额头上冒出几条青筋。
“骆屿,你该爬起来了,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你可知道你被撤职这几日,皇上连提也不提你,我还听说,皇上正准备提拔他人,有朝一日,很可能就顶替了你的位置。”
骆屿冷脸道:“我年纪渐大,对朝政之事心有余力不足,我的位置,早晚拱手他人,不然,我也不会着急着把大权让给骆清。”
宁无怨似乎不想再多说了,起身背对着骆屿道:“自己想避世得个清净,孩子还在这乱世之中呢,可别忘了,一年前沐苏王爷带人围剿波斯余孽,由于王妃的原因,放了不少逆贼呢,若是此事传入皇上耳中,你猜,你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她?”
骆屿大惊:“你…”
“哦对了,想好了,随时来宁府找我,说不定我有办法,”随即,转身大步走出骆府,似乎志在必得。
骆屿跌坐在太师椅上,阳光透过窗户的间隙细细碎碎的打在骆屿的脚下,他看着脚下的阳光,片刻后,才呆滞的喃喃自语道:“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呀....”
宁无怨坐在轿内,嘴角勾起了一丝阴笑:“骆屿,从前你欠我的,现在我要让你一并还回来,还有骆席初和柳匀熙,哼,别担心,你们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