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
满京国异常热闹,骆府周围街上、小巷都挤满了人,水泄不通。
举国上下众臣民穿上节庆盛服,家家张灯结彩,人人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状态中。
骆府门外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百姓们在骆府门外一个劲的往里瞅,都希望能看看新娘子。
骆席初坐在铜镜前,表情无悲无喜,似乎今日的主角不是她。
这几个日日夜夜早已把她的眼泪哭干了,即使如此,她虽面无表情,可左眼滑落的一滴泪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若是还在瘴山时,她一定是那个最幸福高兴的人吧。
身穿红色凤袍,头戴凤冠,青色淡眉,朱色红唇,若说这天下谁能与其匹之,恐只貂蝉略胜分毫。
“小姐,请出来吧,王爷已经到了。”
“嗯。”
丫鬟给骆席初盖上盖头扶着她走出来,门外家丁奴婢站成两排一直通往府门,尽头之处,沐苏同样穿着红色喜服,连发髻都换上了红色的发带,他平时本就帅气潇洒,更别说穿上这正装,往那一站,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他浅浅微笑看着慢步走来的骆席初,享受着周围众人不停的称赞和祝福。
府中的女孩子纷纷挥泪告别,骆屿站在门头,悄悄抹了泪。
骆席初走到骆屿身前,跪拜磕头三次。
骆屿强忍着泪水将她扶起身来。
骆席初哽咽道:“爹爹,恕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爹爹左右,还望爹爹多多保重身子。”
骆屿伸袖拂泪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初儿是沐家的人了,以后凡事千万要多多留心,万事以大局为重,再者,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女儿知道了,爹爹千万要保重。”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都说养女半辈,送出一时,骆席初现在才感受到真正离开爹爹的滋味了,此次出嫁,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就回来了。
“吉时已到,启程。”
骆屿擦干泪宽慰道:“好了,时辰到了,快上轿吧。”
骆席初忍不住再次跪下叩头三首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花轿。
沐苏躬身行了个礼也上了马,迎亲队伍吹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就往沐府去了。
大街小巷的百姓们都跑了出来站在街边两旁,大人小孩们喜气洋洋,都在好奇羡慕着这盛世婚礼。
每个人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鞭炮声震耳欲聋,唢呐声响彻云霄,街上人声鼎沸,好不壮观。
沐苏在前骑着骏马,不时地招着手打打招呼,他所到之处,必定惊起一阵欢呼。
人人都欢天喜地,除了一人——骆席初坐在红花轿内,满世界的欢呼雀跃吵得她脑袋疼,她的眼睑被盖头盖着,神色低落到极点。
这个结果,是她最意想不到的,看来上次在客栈里的那个梦,终究还是实现了。
柳匀熙现在肯定悲痛欲绝,一想到他难受的样子,骆席初感觉气也喘不上来,若是没了沐苏,此时在外面骑着马的定是柳匀熙了。
她手指的关节捏得发白,“啪”,一滴泪低落在手背上,再从手背上滑落至嫁衣中,消失不见。
不久后,唢呐声和鞭炮声都消失了,花轿落了下来,骆席初感觉衣袖被人拽了三下,陪嫁丫鬟莹儿的声音响起:“小姐,沐府到了,下轿吧。”
莹儿扶着她下了轿,周围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不停的拍着手。
“时辰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骆席初的手里被塞上喜带,她紧紧的攥在手里,像是想把那喜带给撕破一般。
但她没有那样做,想起沐苏之前的再三威胁,她还是不得不乖乖的在莹儿的搀扶下进入花堂。
站定,司仪开口。
“一拜天地。”
骆席初与沐苏面向天地,弯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骆席初转身,两人跪拜沐谦。
先皇帝驾崩之后,言思太后在沐谦登基半年后也崩逝了,而沐谦既是沐苏的兄长,长兄为父,沐谦又贵为天子,自然是坐得这高堂之位的。
沐谦龙颜大悦,不住的点着头,心情大好。
“夫妻对拜!”
骆席初和沐苏转身相对,沐苏看着眼前的人儿喜笑颜开。
“拜!”
司仪的声音响起,沐苏弯身拜了下去,抬起头时,却见骆席初依旧一动不动。
众人议论纷纷,莹儿赶紧轻声提醒道:“小姐,快拜啊,拜啊。”
可虽众人催促,但骆席初就是不愿意弯下头去,就连沐谦也收起了笑意,有些不高兴了。
骆席初手里来回揉捏着喜带,心乱如麻。
若拜下去了,他们成了夫妻,和柳匀熙,就真的天各一方了。
沐苏见状有些生气威胁道:“我前日派了侍佣围守着瘴山,若今日大婚出了什么差错,回头我一个命令,他们立马冲上去杀光所有人,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别忘了,那个叫陆一的侍卫还在我的手里。”
眼前的骆席初身子微微一颤,随后泪水不住滴落,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闭眼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瘴山上,婚房中,柳匀熙穿着早已准备好的喜服,面色微丧,掌心重叠,说完这沉重的四个字后,对着空气拜了下去。
一对红烛燃起,火苗跳跃照耀着红色的大“囍”字,忽明忽暗看得不真切。
他拜完抬头时,仿佛看见骆席初正站在他的身前穿着嫁衣,笑盈盈的看着他,她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笑。
“初儿!”
他激动的伸手一抓,以为她真的回来了,可指尖刚碰到她甜笑的脸颊,幻影瞬间消失,眼前留下的只有那件为她亲手准备的大红嫁衣安安静静的躺在面前。
柳匀熙泪流满面,紧紧的捂住胸口,悲伤至极嘴里猛喷出一口鲜血,血滴溅到那件没有温度的嫁衣上,颜色更为鲜红,柳匀熙痛哭单膝跪地,伸手抓住那件嫁衣,不住的喘着粗气。
眼前越来越黑,他双眼一闭,沉沉的昏迷了过去,在他昏迷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住那件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