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匀熙醒来时,已经傍晚了,他抬起手腕查看,发现已经被换上新的纱布,高烧退去,浑身也没有那么无力了。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些沉重。
低头一看,原来是骆席初趴在他的身前睡着了。
他满目柔情,淡淡的笑了。
生了这场病,该把这丫头给累坏了。
骆席初像是做了个噩梦,猛地一下惊醒弹坐起来,呆了两秒,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初儿这是怎么了?”
骆席初回过神来,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我梦见我们被抓了回去,我被迫嫁给沐苏,而你含恨离开,发誓此生与我再不相见。”
柳匀熙听完,抱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发。
“怎么会,初儿做的都是什么梦,且不说我们会不会被抓回去,单凭与你再不相见这一点,恕我今生都做不到。”
“嗯,”骆席初应了一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客官,您点的饭菜小的给您送来了。”
门外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店家小二,两人一同往门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倒映门上。
“奇怪,我没有点过饭菜啊,”骆席初自言自语道。
“去看看吧,”“好。”
骆席初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店小二一脸歉意的看着她,身子微微颤抖着。
因为他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稍有不慎,就会被利刃划破皮肤。
而持刀之人,正是早晨刚见到的默临。
“小姐,您让默临好找啊。”
周围聚拢了默临带来的侍卫们,一个个竖眉露剑,像是在抓捕犯人一般。
骆席初没想到默临竟会这么快就找来了,她深叹一口气说道:“店小二是无辜的,你放开他,进来吧。”
默临听完也不说废话,立刻松开手里的店小二,命令侍卫们在门外守候,自己只身跟着骆席初进了房间。
默临进入屋内,一眼便瞧见正要起身的柳匀熙。
柳匀熙大病初愈,脸上病态尽显,见默临的到来,他强撑起精神微微点了点头示好。
而默临本就对他无感,对于他的问好视而不见,径直的走到桌前坐下。
“看来小姐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啊!”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心疼骆席初,又像是在嘲讽骆席初。
骆席初也不再计较这些了,既然离开骆府,没有了爹爹的庇护,这天下谁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替默临倒着茶淡淡的回应道:“人的这一生,又有谁走得容易?”
“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本该享尽荣华富贵,您又何必如此让自己吃尽苦头呢?”
“心若是空的,论你何等荣华,你也无心享受。”
默临心里微微一颤,有些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直挺挺的站起身来说道:“这些事没必要再谈论下去了,请小姐随默临回去吧,老爷等小姐回家很久了。”
骆席初轻摇了头笑了一声:“我不信你没有愿意放下一切跟他走的人。”
“并无,”默临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回答着。
骆席初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你我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有真正的关心过你....和你的儿子。”
默临像被什么击痛一般猛的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骆席初震惊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柳匀熙没有插话,但他听到这句话后也吃惊不小,默临作为他的下属也有几月了,但他知道默临还未婚嫁,那她哪儿来的儿子?骆席初又是怎么知道的?
骆席初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吧?有一日你儿子跑到府门前哭喊着要找娘亲被我撞见了,你找来照顾孩子的丫鬟跟了上来,我便上去询问,这才知是你家孩子,我带他上街买了很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送他回去,他回去的时候很开心。”
默临隐忍着泪水问道:“小姐为何不将那日之事告诉默临?”
骆席初转身坐下,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端起:“我知道你还未婚嫁,但是已经有了儿子,我若是告诉你了,那岂不是在践踏你的尊严?”
默临听完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众人都说小姐待下人极好,刚开始默临不信,可如今,默临信了。”
“从前是我太过冲动,柳匀熙被爹爹调走,我心有不甘,将怨气全部撒在你的身上,还望你谅解。”
默临听完单膝一跪地抱拳说道:“小姐说的这是何话?小姐为默临考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关心默临了,何来待我不好和谅解一说?”
骆席初释然的微笑了一下,扶她起身坐下问道:“那你能告诉我,关于这个孩子的故事吗?”
默临呆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说道:“他是我未婚夫哥哥的孩子,五年前,我与我的未婚夫即将成亲,但他的哥哥一直觊觎于我,他哥哥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恶霸,但他的弟弟温润如玉,两人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后来我逃过了死缠烂打,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我的未婚夫。”
“可就在婚前的第三日,我和未婚夫在小河旁见了一面后正要告别,这时他的表哥突然带着三五人气势汹汹的往我们走来,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未婚夫正走上前去想问问他,谁知道那个畜生竟二话不说就捅了我未婚夫一刀,他往日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谦谦君子,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一番拉扯之后,我的未婚夫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那禽兽杀了我的未婚夫,一脸阴笑的朝我走来,那时我不会武功,也没能逃脱他的魔掌,他...他竟然当着我未婚夫的面....”
默临说到这,再也忍不住的掩面痛哭起来,即使她没说完,但也能想到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
骆席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有轻拍着她的一起一伏的后背,希望能让她好受一些。
许久后,默临微微啜泣的继续说道:“我被他囚禁了很久,有一日他突然良心发现,带我出去逛了逛,我们去会了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人,见了我一面后便对我念念不忘,他趁着众人酩酊大醉时向我表明了心意,我当然要利用好这枚棋子,我答应与他私会,只要他教我武功。”
“哎....”骆席初痛心的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子,一步步走来,受尽了天大的侮辱直到今天,她的伤痛是没有一个人能体会的。
“几月后,我刻苦习得武功,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禽兽,然后再一步步的把当时参与的人一个个解决掉,就连教我武功的那个人,我也没有放过。”
“大仇得报,我本想一死了之,这样肮脏的自己,是没有颜面活在世上的,可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这样我犹豫了起来,其实不瞒你说,这个孩子,我甚至不知道他是那个禽兽还是那个教我武功的人的。”
骆席初深深埋下了头,她悔恨自己刚才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啊,他只是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又有什么错,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又怎能怪罪于他,后来我决定将他生下来,悉心抚养他长大,呵呵,这孩子,从小体贴懂事,聪颖过人,倒也没让我失望过呢...”
她的表情从悲愤转为幸福,看得出来她有多爱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活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是这个被囚禁在黑暗世界里的久违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