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当众人熟睡之时,一间房门偷偷打开了一个小缝。
骆席初凑着门缝向外左瞧右看,确定外面没人时,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轻轻靠上门,往花园走去。
月下亭前那个孤清的身影早早的等候着,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捏拳负于身后。
骆席初终于知道为何当时在宫里时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冰冷。
月光有些暗淡,他本就喜一身黑衣,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身形,他垂下的发被夜风抚起,从身侧飘散着零星的轮廓。
他似乎满怀心事,以至于骆席初悄然站在他的身旁他也不知道。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骆席初站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先问出口。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柳匀熙瞬间回了神,他歉意的说:“小姐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都没发现,看来小姐的轻功练的不错。”
骆席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你正在想事情,就没想打扰你。”
柳匀熙长出了一口气,月色映着他的双眸,即使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只能依稀可见他的模样,但他的双眸总是闪着光芒。
“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没有,我只是…”
骆席初眨着大眼睛等着他的答案,他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口。
犹犹豫豫,还真不是他平时的性格。
“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柳匀熙旁侧拿出一盏灯笼点亮,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
“这是什么?”骆席初接过布袋好奇的问着。
柳匀熙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打开看看吧。”
骆席初得到允许后轻轻拉开布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正是柳匀熙白日里买下的那支发钗。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骆席初捧着发钗小心翼翼的问着。
柳匀熙竟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答道:“是的,这是给小姐的生辰礼物。”
骆席初听完突然惊喜的瞪圆眼睛,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来。
听着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柳匀熙也不由自主的跟她轻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很喜欢。”
“小姐喜欢便好,若不冒犯的话,我替小姐戴上吧。”
“嗯!”
骆席初乖巧的点了点头,伸手递给他发钗。
她端坐在长椅上,坐得直直的。
柳匀熙捏着发钗,走到她身旁,将发钗轻轻插进了她的发里。
“好了,”他微笑道。
骆席初轻轻碰着头上的发钗,笑意更深了,她站起身来连问柳匀熙:“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
柳匀熙笑着,他的眼睛弯弯的,嘴角的小梨涡也显了出来。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的幸福,幸福从心里满出来悄悄洒在他的脸上。
“我这辈子,都会将它好好保管,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好,小姐喜欢便好。”
“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要给我这个吗?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啊?”
骆席初隐隐有些期待,他今日叫她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送她礼物。
他今日似乎变温柔了些。
他定是有别的东西想对她说,比如他的心意,或者是想带走她。
“是…”柳匀熙迟疑道。
“我愿意我愿意。”
还没等柳匀熙开口,骆席初激动的不住点头。
“额…小姐愿意什么?”
“嗯?你不是想要带我走吗?我愿意。”
柳匀熙扶了扶额头:“小姐,您误会了。”
骆席初心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今晚,匀熙是来给小姐道别的。”
“道…别?”
柳匀熙点点头走出两步看着穿梭在云里的残月说道:“匀熙可能以后都不能待在小姐身边了。”
“为什么!!!”
柳匀熙转过身,灯火映着他的脸庞,骆席初看着他,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远。
“自从先皇帝占领了波斯之后波斯就不叫波斯了,改名繁城,繁荣富锦之城,这几日我回了一趟繁城,我剩下的百姓们都躲在繁城的一座深山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他们不敢上街,几个月没吃上肉了,前日有个孩子病倒了,可不能再吃山间野菜了,大人们看着干着急,几经商量他们派出两位男子上了街,结果即使蒙了面,可也因为琥珀色的眼瞳被路过的巡逻官兵认了出来,被抓走了。”
骆席初听完有些惋惜,他们也只是想孩子的病能早日康复而已,万万没想到,竟会因此被俘,生死不明。
她含着金勺出生,自小锦衣玉食,根本想象不到连一顿肉都是奢侈的生活是什么滋味。
“后来呢?”
柳匀熙松开了皱着的眉呼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将他们救了出来。”
骆席初也松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样,我的复仇就必须要加快脚步了,”柳匀熙脸上呈现着坚毅的神情,看得出他已经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骆席初的心里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呆木头,你要做什么?”
“小姐不必多管,此事一旦做成,匀熙也不能在满京生活了,今日一别,还望小姐多多保重,这发钗形状为云,与匀熙名字中的“匀”同音,以后,看到这发钗,希望小姐还能记起我。”
柳匀熙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柳匀熙!”
骆席初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顿住了脚步。
“匀熙,可不可以放下心中仇恨,抛开恩怨,带我一起走吧,我和你一起建设新的家园,自给自足,无忧无虑。”
柳匀熙握住剑的手逐渐捏紧,现在不是该犹豫的时候,也是由不得他选择的。
“不可以。”
他简短的回了这么一句,但又包含了千言万语。
骆席初走到他身边,有些冰凉的手覆在他握紧的拳上。
“你又如何能保证能死里逃生?你若遭遇不测,剩下的百姓该怎么办?”
柳匀熙依然死盯着前方,坚决不看她一眼。
因为,若是他转头看了骆席初,也许他真的会忍不住答应骆席初的请求。
他紧咬着牙齿,狠心的将手一甩大步向前边走边说:“生死由命,我不能保证,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往后你我二人各自珍重,若是真有可以再相见的一天,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