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纯熙回到枕风楼后,把所有的赏赐都交给了枕风楼的妈妈。她洗漱一番,就准备休息了,因为她确实累了。这燕然之舞确实费力,她从小就练习它,这其中的苦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望着铜镜中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燕纯熙不禁叹了口气。纵然她长得再美又如何,她也只不过是个舞姬,一个受人摆布的舞姬。光鲜艳丽的背后,不过是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顾影自怜。
燕纯熙再抬眼望望铜镜,却看见镜中竟多了一张脸孔!她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却看见站在她身后的正是今日在大殿上为她弹琴的年轻公子!
燕纯熙的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悦,可是她又突然想起了他冲她吐舌头的轻挑动作,燕纯熙身子一颤,猛地起身,连忙后退几步。
"你是谁?"燕纯熙低声问道。
沈风堂轻轻一笑,坐在了桌边,说道:"我是今日为你弹琴的人啊,你忘了?我叫沈风堂!"说着,沈风堂冲燕纯熙挑挑眉毛。
沈风堂三番两次对燕纯熙作出如此轻佻的动作,让她顿生厌恶之心,看他弹琴时一番正经的样子,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浮。
"你来这里做什么?"燕纯熙紧张地问道。
沈风堂冲她歪头笑道:"嗯,我就是来看看你,我想你了呀!"
沈风堂的话让燕纯熙心内大骇,心想,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却是如此浮浪之人,她的心里突然一阵失落。
"你胡说些什么!"燕纯熙怒道。
沈风堂突然腾地站起身来道:"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想你了!"
"啊!"沈风堂的动作吓了燕纯熙一跳。
沈风堂见燕纯熙如此惊骇,便又咧嘴笑道:"其实我们之前早就见过啦,那天在街上你还冲我笑了呢!"说到这里,沈风堂不禁又闭上眼睛,回想那日鸾车上那令他神魂颠倒的燕纯熙。
"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你!"燕纯熙还是紧张地说道。
沈风堂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稍带些倦容的燕纯熙,他的心中又升腾起了一股怜惜之意。他不禁缓缓地向燕纯熙靠近,想要抚摸她那虽倦尤艳的脸庞。
"你要干什么?"见沈风堂向她靠近,燕纯熙连忙后退。
沈风堂没有回答燕纯熙,仍在向燕纯熙逼近。
"你别过来!"燕纯熙心中大骇,她的手背在身后,在梳妆台上乱摸一阵,突然,她摸起了桌上的一只簪子。她想,如果沈风堂要逼迫她,她便用这簪子自卫。
"你不要这么紧张啊,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沈风堂越逼越近。
"你不要过来,我要喊人了!"燕纯熙更加地紧张了。
沈风堂并不说话,依然越逼越近。燕纯熙刚要张口大喊,却被沈风堂一把捂住了嘴巴。
燕纯熙挣扎着,锤打着沈风堂的胸口,可是沈风堂的另一只手却紧紧环上了她的纤腰。她惊慌失措地从身后拿出那根簪子,顾不得多想,猛地刺进了沈风堂的胸口!
沈风堂闷哼一声,只觉剧烈的疼痛由他的胸口扩散开来。他松开燕纯熙的嘴巴,用手捂住胸口,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凳子上。
燕纯熙也吓坏了,双手捂着嘴巴,浑身颤抖着。她见血从沈风堂的胸口渗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她不禁想伸手过去帮忙,可她又被内心的恐惧吓得缩回了手。
沈风堂忍着痛,把簪子从胸口拔了出来。他用另一只手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只白绸香袋,香袋上已经染上了他的鲜血,那鲜血浸在白色的香袋上,俨然似一朵临霜傲放的红梅。他将香袋缓缓放在了桌上。
"我不过……是想把这个……送给你……"沈风堂喘息着说道。
放下香袋后,沈风堂缓缓起身。见沈风堂又站起来,燕纯熙不禁浑身又是一紧。只见沈风堂缓缓地走到窗子前,回头问道:"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燕纯熙望了望沈风堂手里的那根簪子,又望望沈风堂,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了,眼神里充斥着伤感的味道。燕纯熙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风堂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说着,他纵身一跃。
燕纯熙大惊,她连忙跑到窗口,可是已经没有了沈风堂的踪影。她松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桌边,拿起沈风堂留下的香袋,心内一阵翻腾。
是她误会了他吗?可是他确实对她如此轻薄啊!她不禁又感叹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锦衣玉食,爹疼母爱。可谁想,好景不长,就在她五岁之时,父亲被人陷害,含冤入狱,在狱中受尽折磨而死。整个家也散了,母亲一病不起,不久病逝。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家产又被其叔父霸占。最终,狠心的叔父将她买到了枕风楼,从此,她便过上了这风尘生活。
还好枕风楼的妈妈见她舞跳得好,才允许她卖艺不卖身,否则,她也不免要遭众人侮辱践踏了。
想到这里,燕纯熙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低头望一眼沈风堂留下的香袋,一股暖流突然涌进了她的心头,她不禁扑倒在了桌上,痛哭着,尽情地发泄着她内心的凄苦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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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见穆羽无精打采的,便带她出去玩了,好让她开心一下。刚回来,穆羽就看见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公子,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令穆羽心头一颤,他身上的古剑,更是让她心生畏惧。
她立刻收敛了笑容,呆呆地站在门口。
时未还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定在了她胸前的那颗琉璃珠子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了瞬间的柔情。他望望那少女白皙的脖颈,赫然一道血印子,他的心猛地颤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好了,他想。
"兔儿,过来!"穆鸿一挥手,招呼穆羽过来。
穆羽拉着宋玉的手,向穆鸿走过来。宋玉的眼光一直落在时未还的身上,他第一眼见到时未还,就从他身上感到了彻骨的凉意,那眸子里的寒意,叫人心颤。
"爹爹!"穆羽叫一声爹爹,又转身冲屈原喊道:"先生好!"
"兔儿今日怎么如此有礼?哈哈!"屈原笑了起来。
"因为……"穆羽用手搓着自己的衣角,低头瞟了一眼时未还。她其实想说,因为有陌生人在,只是没有说出口。
穆鸿起身冲时未还道:"时兄弟,这位是宋玉,是先生的学生,才华横溢啊!"穆鸿又扭头指着穆羽道:"这个是我的女儿,名叫穆羽,小名叫做兔儿,你称呼她兔儿就是了!"
时未还抬眼望着宋玉,只觉得一股清风迎面扑来,颇有些飘逸的感觉。
"兔儿,过来,这位是……"
毅鸿揽过穆羽,想向她介绍时未还,可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时未还的身份。他想,时未还的年纪和宋玉差不多,让穆羽叫他哥哥倒也可以,只是他又是他的结拜兄弟,若女儿叫他哥哥,岂不是乱了辈分?穆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好。
"叫还叔吧!"屈原看出穆鸿的为难,代替穆鸿拿了主意。
"还叔?"
屈原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穆羽惊的是,先生让她叫他还叔,可是看他年纪和宋玉哥哥差不多啊,怎么却要叫他叔叔?
宋玉惊的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和兔儿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兔儿要叫他做叔叔?
时未还惊的是,要她叫他还叔,似乎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长了,没想到他和穆鸿的结拜竟产生了这样的结果!原来,她竟是他的女儿!
穆鸿惊的是,先生不愧是先生,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啊是啊,叫还叔吧!他是爹的结拜兄弟,按辈分你是该叫一声叔叔的!"穆鸿笑道。
"啊?爹爹,你什么时候有了结拜兄弟啊?"穆羽疑惑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爹爹慢慢告诉你,你先见过你的还叔吧!"说着,穆鸿将穆羽推到了时未还的面前。
"还……还……还……"
穆羽搓着衣角,低头"还"了好几声,就是喊不出那个"叔"字,在她眼里,这个叔叔实在是太年轻了,根本就像是哥哥一样嘛!
"不必勉强了。"
时未还见穆羽喊不出口,冷冷地说道。
听到时未还的声音,穆羽身子微微一怔。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啊,只是,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穆羽一时也想不起来。
"她可能是一时还无法适应,等过些时间就好了!"
宋玉笑着上来揽住了穆羽的肩膀,他这一揽,看在时未还的眼里,很不舒服。
"各位,我还有事要办,告辞!"时未还冷冷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穆鸿忙要去拉住时未还。"哎,时兄弟,既然来了,何不多留几日?"穆鸿劝道。
"是啊,何不多留几日?"屈原也劝道。
时未还的脚步稍有停滞,但他没有回头,也不说话,微微一皱眉,还是迈开步子走了。
"还叔!"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还叔"传入了时未还的耳中。
"留下来吧!"穆羽笑着说道。
时未还猛地停住了脚步,这一声"还叔",让他的心突起涟漪,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犹豫。
"时兄弟,留下来吧!"穆鸿见兔儿终于叫了还叔,也连忙劝道。
时未还缓缓转过身子,只见穆羽正冲他微微笑着,他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宋玉却紧锁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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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羽正坐在花园里,望着满树的梨花发呆。
时未还站在远处望着她,没有靠近。
宋玉柔声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宋玉哥哥,那个还叔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的眼神好冷好可怕啊!"穆羽扭头对宋玉说道。
宋玉摸摸穆羽的头发,说道:"我也不知,不过你爹爹以后会慢慢把他的事告诉你的,不是吗?"
穆羽点点头,又望着满树的梨花发起了呆。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梨花满树,那一年,她七岁。为了捉一只逃跑的小白兔,她跑出了将军府,跟着小白兔来到了一个开满梨花的地方。
那里很美,梨花落了满地,风轻轻一吹,就会下起一阵花雨。
她就在那满树的梨花下追着那只小白兔,欢快地跑着。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哥哥,他身穿白衣,脸上带了一个银色的面具。他似乎有些忧伤,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伤感。她轻轻地走过去,把小白兔放在了那个大哥哥的怀里。
他显得有些惊愕,抱着小白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歪着头冲她灿烂地笑着,邀请他一起玩耍,他的心瞬间融化。就这样,他们一起在满地地梨花上追逐着可爱的小白兔。他们跑啊跑,互相打闹着,他很小心,不会打疼她。整个梨园里欢声笑语一片。
他们跑累了,就躺在满地的梨花上休息。
一片梨花飘落,打在了她的头上。他轻轻地为她扫去落花,两人相视而笑。此刻,他们的心里只有欢乐,只有平静,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结束,永远不要。
她请他摘下面具,他却说,等到下一次他们再相见的时候才摘。她笑着说,她等。
她伏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连梦里都是飘满梨花的仙境,还有那个身穿白衣,脸戴面具的大哥哥。
她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将军府的床上了,她的爹爹在清梨园发现了独自倒在落花上的她,从此,她的胸前就多了一颗琉璃珠,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玉"字。
没有了大哥哥,她哭得很伤心,还好有他送给她的琉璃珠。又过了几个月,终于,一个身穿白衣的大哥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没有戴面具,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熟悉的忧伤味道。
她记得他的话,待到下次再相见时,他就会摘下面具。
她欣喜若狂,猛地扑到那个大哥哥的怀里,喊着:"大哥哥,是你!"
想到这里,有两行清泪从穆羽的脸庞滑落,打在了地上的落花上。她轻轻地将头靠在宋玉的肩膀上,说道:"还好,我又见到你了。"
"什么?"宋玉扭头问道,他不明白穆羽为何突然说起这么奇怪的话来。
"没什么,宋玉哥哥。"穆羽伏在宋玉的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玉也只淡淡地笑了,任凭穆羽伏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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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时未还,将头扭了过去,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突然,一个人影从墙头闪过,时未还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便一个纵跃翻出了墙外。
"哼,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竟然和穆鸿成了兄弟!"
一个女人倚在墙角说道,她一身红衣,容貌艳丽,身姿也十分袅娜。
"夜火,难道你来就是为了挖苦我吗?"时未还冷冷地说道。
夜火摇曳着身子缓缓走了过来,把手搭在时未还的肩上,娇声道:"哎呀人家想你了嘛!哪有挖苦你!"
时未还猛地一个侧身,甩开了夜火,夜火重心不稳,险些跌倒,脸上顿时一阵尴尬之色。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要说这些,那么,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着,时未还就要走。
夜火冷哼一声,气愤地道:"难道你是想快些回去陪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妹妹吗?"
时未还剑眉竖起,扭头冲夜火说道:"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不要再乱说!"
"哼,乱说?那晚我就看出你对她有点儿意思,现在又跑到她家里去了,是不是想着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夜火依然不依不饶,她一想到时未还要和那小女孩儿同住在将军府,心里就会像火在烧一样,又痛又急。
时未还转身冲夜火怒道:"你休再胡说!难道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夜火望着时未还那着急地样子,心内不禁一凉。
她冷笑道:"哼,教训?那晚你竟然为了那个小女孩儿要杀我!难道你忘了你此次来楚国的目的了吗?你不但不杀田单,竟然还在这里和小女孩儿谈起了感情!你对得起你义父对你多年的栽培吗?"
夜火越说越气,她气时未还那晚阻止她杀那个女孩儿,她气时未还现在和那个女孩儿住在一起!谁让她喜欢他,谁让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那种高傲冷酷所深深吸引了呢!
"住口!"时未还怒吼一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我并没有要和她谈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夜火的火气更盛了。
"那是因为我要探得他们更加重要的消息!"时未还急得辩道。
"什么消息?"夜火的眼睛里突然闪起了异样的亮光。
时未还的情绪变得很激动,他一拳打在墙上,大声吼道:"我不光要找机会杀掉田单,挑起齐楚的矛盾,还要查出屈原和穆鸿秘密练兵的地点和兵力!"
"是吗……"夜火的声音弱了下来,她觉得她错怪了时未还。
时未还深吸一口气,甩甩衣袖,说了一句"我走了",就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夜火的面前。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夜火解释,或许,他只是在和他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