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斗辞别了尘和尚,离开公主陵。带着李二,赵四两个护卫,快马加鞭赶奔八家子,于文斗在马上回想到了尘和尚受达尔罕王指派,住在固伦和敬公主陵陵寝附近的庙宇,为公主守灵。再想到民间传说,把固伦和敬公主说成是达尔罕王的女儿,于文斗不觉好笑。暗想;达尔罕王虽然显赫,可是,按照大清朝廷的规矩,也就是个郡主而已。不过。公主岭埋葬的是哪个公主对老百姓来说不重要,留下一段美丽的传说,表达老百姓对生活的美好愿望,给老百姓带来茶余饭后的消遣,这才是正理。
于文斗正想着心事,眼前来到一个大集镇,叫黑林子。几年前,于文斗在这里组织流民垦荒,同时开办一家杂货铺,一家饭馆和一个当铺。所以对黑林子镇极为熟悉。于文斗抬头一看太阳,时间已到中午;于文斗带着李二、赵四直接来到自家饭馆前。甩蹬离鞍下了吗,早有伙计迎出来,一看少东家光临,一位接过马缰绳,把马匹牵到后院,饮遛完毕,牵进马厩喂上了。另一位把于文斗和李二赵四请进饭馆雅间款待。酒足饭饱,又安排卧室休息一下,然后,于文斗掏出银两结账。账房先生明白,这是老东家于渼和二公子少东家于文斗爷俩定下的规矩,不论是谁,住店吃饭一律自掏腰包,付钱。因为,他们父子管理上百家买卖,必须要建立严格的管理制度,而制度又必须严格遵守,也必须从自我做起。这也是大农于家能够在大辽河沿岸迅速崛起的根本原因。
于文斗出了饭馆,早有伙计牵出喂饱的马匹,于文斗骑上马,李二赵四也随后上马,三人继续赶路。就见一路之上,到处都是秋收的景象。一眼望去,一排排的高粱圌,一堆堆的谷码子;一溜溜的黄豆趟子。挥汗如雨的农民手持镰刀收割庄稼。那个时候,东北的粮食作物都是以高粱、谷子、大豆三种杂粮为主,还有染布用的染料蓝靛。偶尔种植一些苞米、小麦、荞麦、粳子(旱稻)等等。再看官道上,大车小辆缕缕行行运输的都是收割的庄稼。不论是大马车、老牛车还是毛驴车,有的装载黄豆枝,有的装载谷码子,只有高粱装载的是掐下高粱穗的高粱头。常言道;三春不如一秋忙,关东大地的农民,每年只种一季杂粮,而成熟的杂粮籽粒极容易脱落,成熟的高粱谷子最怕遇到大风天,如果遇到一场大风,被吹落和揉搓掉落的粮食差不多一至三成,损失很大。而成熟的大豆,如果收割晚了,遇到干旱天气,豆荚就会自动裂开,黄豆粒子就会蹦出来。所以,农民必须抢收,这才有三春不如一秋忙的谚语。
官道上到处都是秋收的车辆,于文斗他们只好信马由缰的慢慢行走。于文斗不时地跟过往车辆老板打着招呼。了解一下年景收成。从老百姓洋溢的笑脸和车辆装载后轮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里,于文斗感觉到粮食籽粒饱满的重量,“今年又是个丰收年!”于文斗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万顷良田,一派丰收景象,一种自豪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因为这里东辽河平原上,达尔罕王的领地,本来都是荒原牧场,都是被他们大农于家承揽开垦起来的,严格地说,是他和父亲于渼承揽开垦的。
于文斗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时候,他们刚刚从大辽河西岸大榆树,搬迁到东岸大泉眼。这天,愁眉苦脸的达尔罕王索特那木彭素可在管家包老四的陪同下,乘坐王府专用马车,来到大泉眼老宅,一见父亲于渼,亟不可待的说道:“于老板,自打道光元年,朝廷理藩院允准本王领地内八家子放荒以来。三十年过去了,东辽河两岸放荒毫无起色,每年都有大批闯关东的流民过来垦荒,本王为了留住他们,给他们提供耕牛、犁杖和种子。可是,没想到,这些人,开垦出一块地,当年打下粮食,全部卖掉,然后又回关内去了,第二年十有八九不回来了,这样开垦出来的土地又荒芜了。还有的种了三年,到了开科,该向本王交租了,咳!这些人又都回关内了,再重新招垦,新来的流民宁可开垦生荒,也不接收开科熟地。所以这些年下来,本王放荒招垦毫无起色。倒是于老板您担保的朝阳坡、李家店、秦家屯等地总算连片开垦出几十方里开科良田,本王收了几万两兵饷王租。解决了王府的燃眉之急。所以,本王想明白了,要想把东辽河两岸的几百方里荒原牧场都开垦成能够收取兵饷王租的良田,非得你们大农于家不可,本王打定主意,这才亲自到府上请于老板出山,看在你们和本王两家两百年的交情上,帮助本王垦荒。不知于老板意下如何呀?”
“这个?”于渼沉吟一下说道:“回禀王爷。奴才祖上奉旨下关东,在这东辽河畔落地生根,两百年来,一直受到历代王爷恩典。大农于家理应为王爷效力。不过,招民垦荒之事,奴才认为,咱们这里虽然土地肥沃,可是,毕竟天气和关内不同,特别是冬天,如果没有一个安身之所,很难熬过一个冬天,所以,那些流民春天闯关东过来垦荒种地,秋收之后卖掉粮食返回关内,就是为了躲避冬天。这一点还请王爷理解。”
“于老板说的有道理。”王爷点头赞同,反问道:“不过依照你的说法,要想留住闯关东的流民定居下来,还要给他们盖好了房子不成?本王可没有那么大资本。”
于渼笑道:“王爷,您有领地呀,那可是大清朝廷封赏给您的领地,那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资本。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有上万方里的领地,却犯愁没钱花。王爷,为啥呀?”
王爷:“是啊,本王也寻思,本王拥有东辽河两岸一眼望不到边的肥沃的领地,就好像怀里抱着一个聚宝盆,却没钱花。本王一直没弄明白,所以,才亲自拜访于老板您,你就别卖关子了,你们大农于家那是垦荒行家,这里的弯弯绕,于老板是心知肚明,”
于渼说道:“承蒙王爷厚爱,奴才斗胆进言。以往,王府放荒都是由王府属下台吉,章京等负责招垦,这些老爷们只知招垦流民,然后丈放荒地,给与流民农具种子等,根本就不管安置。这下初来乍到的流民,只能搭建简易窝棚,夏天遮风挡雨尤可,可是根本抵御不了冬天的严寒,所以,流民在秋收后,为了躲避冬季严寒,只能卖掉粮食回到老家关内。这只是其一。”
“奥?”王爷感到诧异:“还有别的原因?”
于渼拱手说道:“王爷,请恕我直言,垦荒的流民还不止躲避冬季严寒的天灾,还要逃避负责放荒老爷们勒索的人祸。”
“啊”王爷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于渼说道:“本来,开垦后的熟地要等三年后升科,交王府的兵饷王租。可是,负责放荒的老爷们,当年就强行征收兵饷王租。招垦时提供的种子农具都是王府免费提供,可是,这些负责放荒的老爷们一看秋收了,私下里变成了赊欠。强行卖给垦荒者。垦荒的流民有苦难言,只好弃耕出关回老家。有一小部分,千辛万苦留下来种了两年,一看第三年要升科交兵饷王租了,也就弃耕逃走了。”
王爷疑问道:“即使升科交兵饷王租,这个税赋并不多,种地户还是合算的?”
于渼笑道:“王爷,王府征收的不多,可是,种地户要交的兵饷王租可是王府收取的好几倍!”
“奥!本王明白了!”王爷恍然大悟,然后叹息一声说道:“咳!此项弊端,不要说本王的达尔罕王府,就是整个东蒙也是积弊已久。这些台吉、章京,名义上是本王的属下,实则每一位都有后台,牵扯甚广,多少年来,本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点,于老板看得比本王都清楚。所以,本王才亲自造访,请于老板想个万全之策。本王拜托了!”
于渼正色说道:“王爷,奴才虽说是大农世家,可是,于家下关东两百多年,负责为王爷垦荒,收效甚微,这几年,奴才为王爷垦荒有了起色,成为东蒙小有名气的大农世家,实在是因为奴才开办买卖,从经营买卖中受到启发,这才明白了如何布局大规模垦荒的窍门。”
王爷笑道:“本王亲自来就是讨教垦荒妙计的,还望于老板倾囊相授。”
于渼拱手说道:“奴才哪有什么妙计,就是按照开办买卖那样,奴才打个比方,假如王爷您打算放哪一块荒地,就像做买卖一个店铺,王爷您自己经营,一个店铺可以,如果是十个八个店铺,都要您自己管理,王爷您肯定管理不过来。”
“嗯!于老板说得对。”王爷点头赞同。
“可是,您要是把店铺作价转包出去,让别人去经营,您只管收取利润分成。您用这种方法去管理,别是十个八个,就是再多的店铺也能够轻松地去管理。”
王爷一伸大拇指:“高招!妙计!”可是转念疑惑地问道:“不过,于老板,您说的是开买卖的店铺,办好的店铺本身就有价值,接手就能赚钱,可是,本王领地内放荒,那可是需要花钱投资的,种子、农具、安置流民那是要花银子的,有谁还会花钱买荒地去开垦,就是傻子也会算这个账。”
“哈哈哈!”于渼爽朗的一阵大笑之后说道:“王爷差矣!世界上啥也没有土地值钱,请问王爷,奴才想买王爷您的领地,您出个价,多少钱能卖?”
“这个?”王爷楞了一下,想了想说道:“还别说,你给多少钱本王也不能卖!”
于渼一拍大腿:“这不就结了!”说着,于渼从客厅的书柜里找出一个用牛皮纸画好的图画,交给王爷说道:“王爷,这是奴才画的一张草图,虽然不太规整,大致相当于王爷东辽河沿岸的土地。奴才已经把它分成几块,把已经开垦的熟地和没开垦的荒地区分开来。王爷您可以派人按照这个图对照,清丈东辽河两岸您领地内的所有土地,把已经开垦的熟地升科征收兵饷王租,没有开垦的荒地,分成区块,每一区块按照荒地地价承揽给出钱垦荒的揽头,由揽头负责开垦,您在契约上规定垦荒期限,升科年限,如果按照约定完成垦荒,都变成升科熟地,您就可以给与颁发地照。这样,投资垦荒的揽头也就拥有了耕地所有权,王府只征收兵饷王租,因为领地永远都是王府的。”
“好!”王爷兴奋地说道:“这样,本王不但可以节省招垦流民的花费,而且还能有大笔上打住的放荒收入,还不耽误升科收取兵饷王租的进项,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于老板,您真是本王的好帮手!不过,这好处都让本王得了,那垦荒的揽头岂不是亏大了?”
于渼拱手说道:“好一个忠厚的王爷,实话禀告王爷,揽头自有揽头的好处,揽头从王府购买的是荒地的价格,等把荒地开垦成熟地,特别是升科之后,揽头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地主了,如果不愿意耕种,揽头可以出租给种地户,也可以自己经营耕种,如果想卖出去,那可是熟地价格。王爷您是知道的,荒地价格每垧地也就十两左右。可是,熟地都在一二百两之间,最差的盐碱地也值四五十两。所以,揽头有利可图!”
“奥!原来如此!”达尔罕王接受于渼的建议,并且,委托于渼全权负责东辽河两岸达尔罕王府放荒事物,让管家包老四协助,就这样,一场大规模的大辽河两岸放荒开始了,欲知后事,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