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太大意了,应该好好看看这人先前的比赛经过才是,不过现在说这个晚了,我注意力都在陈晓威的这双看似柔嫩的手上,听到主持人说话,这时见陈晓威转身上了擂台才反应过来,忙也跟着走上了擂台。
直到司仪宣布比赛开始,我还在低头沉思,陈晓威所站的位置就只离我三米多点儿,见我不动,却也没趁机攻过来,却低声对我道:“兄弟,开始了。”
我这才醒过神来,但我此刻却不急着动手,我可能有点突兀地问了陈晓威一个问题,我道:“陈兄,我有个问题,如果您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陈晓威道:“请说。”
我道:“您修炼刀法多少年了?”
陈晓威愕然,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比赛都开始了,我还好整以暇地问他这些题外话,但只略一顿,便道:“我七岁觉醒,异能在双臂,我的双手挥动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倍左右,因此我的体质为神将,因为这个异能,我的师傅便让我练习刀法,今年我三十一岁,正好练刀二十五年。”
我点了点头,又道:“您每天练习多长时间?”
陈晓威道:“二十岁前,每天起早贪黑,练习六个时辰,二十岁后至今,若无战斗,绝不碰刀。”
我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刀法本领不会退步吗?”
陈晓威想了想,还是很诚恳地缓道:“不用练了,从那时起,我用刀的本领就不是练习所能再行提高的了,虽手中无刀,但我心中时刻有刀法,从十一年前到现在,我一直苦苦思索,想要领悟刀法的最高境界。”
我问道:“刀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是金老爷子书里说的那种: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
陈晓威点点头,道:“正是。”顿了顿,他问道:“你为何问我这个事情?”
我也不隐瞒,道:“先前我注意到您的双手,和一般那些武师们,完全不一样,心里就想到您刀法的境界只怕已经登峰造极了,刚才问过您,也确认了我之前的想法,只可惜现在是比赛,等比赛完了,我还想和您好好请教一下,怎样突破武学屏障这个问题。”
陈晓威是个武痴,这时听我这些话,也忘了我们正在比赛的事,问道:“我看你小我几岁,你的腿法修炼了几年了?”
我道:“我是八个月前才觉醒的,以前我不会武艺,觉醒之后只学了套十二路谭腿,我的异能是腿力大,我练习武功也只不过半年,最近又看了几本其它的腿法武功秘籍,但我发现,不论是之前就练得很熟练的谭腿,还是其它新的腿法招式,我看不看,会不会那些招式都一样,因为我出腿时基本不会去想什么招式,与人对战时,总是很自然地根据对手的快慢、方向、和我的距离以及位置那些,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把招式使出来了,说实话,您是武学前辈,我想问问,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哪里错了?”
陈晓威呆住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在武学上,你刚才所说的这种在对战时身体能够自然出招应对的情况,恰恰却是许多高手一辈子梦寐以求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若真如你所说,那么要么你是什么都不懂,对武学一窍不通的普通人,要么,你是千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天赋异禀,对于别人无法逾越的屏障,在你这里却是轻易就达到了的境界。”
顿了顿,他又极为认真地看着我,道:“身体能够自由自在地随意运用武艺对敌,而不用刻意去先思考对敌之策,再行出招,这是传说中的神的境界和能力,也就是我一直没法达到的,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的境界,但不知你是不是每次都能够做到你所说的这个情形?”
我也想了想,之前和轸水蚓战斗时,每一招我都是提前半秒钟想好了,才出的招;而跟柳木獐过招时,我心知自己的速度远超于他,所以出招时心里还是略微想过招式的;但到了跟井木犴对战时,因为他的速度奇快,我并没有思考便做出了侧身和踢腿的动作;再到后来在加油站里与林正东和刘桃对战时,却因为心中想着小美能不能顺利逃走,所以出招时心有挂碍,于是吃了大亏;但昨天和苏俊在擂台上比武时,却正好又出现了这种情况,我根本没有去想,所以我那一个侧身摆腿,就像身体的本能反应一般,极速就自己使了出来,那一腿可能真的快到不像话,所以杨梓当时就说,全场看到我那一腿出招过程的人,可能不到五个。
而我又想到,早先在君子峰山腹里的地下洞天,我每次在暗湖湖畔与四耳猕猴长右闹着玩儿一样的过招,那时候的我,心无旁骛,极其轻松,却好像又正是身体自行在使出随意的招式。
这样看来,我并不是每次都能随意自行出招对敌,而是与当时的心情、环境、甚至对手的能力强弱这些有着很大的关系。
想到这儿,我忙对陈晓威道:“并不能每次都做到,陈兄,有什么办法能做到吗?”
陈晓威等了我半天才得到我的回答,苦笑着道:“我连一次都没做到过。”
我俩就这样在擂台上站着说了好久的话,都忘了这里是武道大会,台下坐着几百名观众,远处包厢里还有宗家少主在观看等等这些事,就像两个学者,不顾场合地自顾自只管研究自己学术上的问题,完全忘了我们二人是对战的敌手这件事了。
这时那位司仪突然走上台来,离我们俩几米站着,并没有打开耳麦,诧异地问道:“我说二位,现在正在比赛呢,您二位当是在茶馆里喝茶聊天呢?您看看台下,都成什么样儿了。”
我和陈晓威这才回过神来,都向台下看去,只见一向纪律很好的台下那些观众,可能都等得不耐烦了,有些满脸怒容看着台上,有些满脸无所谓塞个耳机在耳朵里闭着眼听歌,有些大声起哄,有的用纸杯端着杯茶和身旁的人闲聊,最夸张的是,第一排有两个老者,竟然拿出一副小小的,带磁石的旅行象棋下了起来。
我还没说话,陈晓威却很是有些抱歉地对司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俩说到武学上事情,把比赛的事情给忘了,马上开始,马上开始。”又转过来对我道:“武学境界的事情等会儿比完了,咱们再细细研究,兄弟,咱们开始吧?”
司仪转身下台去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随意摆了个姿势,道:“陈兄,你攻过来吧。”
陈晓威也点点头,道:“那你小心了。”说着只见那把黑色的短刀在他掌心中旋转了起来,猛地他一握刀把,向我疾攻了过来,可能因为我残疾,他有所顾忌,生怕切下我唯一的这只手,他并没有使用刀手常用的劈砍的招式,却是像用剑一般刺了过来,刀锋所指,正是左肩肩窝处。
我心里还在思索和试图领悟武学中,那种随意而动,自在抵御和反击的境界,见他攻来,并未拆招,只急速向后退去,陈晓威攻势不变,追击了过来,但我的身法速度比陈晓威快了很多,我在台上绕着圆形擂台的边缘奔走,一时间虽然被动,但陈晓威的刀锋却也追不上我。
我后退着,心里还在想,为什么在与四耳猕猴长右,以及昨天和那个苏俊对打时,我能达到那种自在随意的境界,而和其他人对战时,却达不到,这些对战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就这样在擂台上绕着圈子跑,陈晓威在后面追赶,见我只顾逃跑,却不迎敌,也不反击,台下的观众们彻底没耐心了,一阵阵嘘声开始在各个方向响了起来,到了后来,变成了小声的嘟囔和零星的嘲笑,最后,很多人甚至发出了大声的讽刺,直至喝骂。
对于台下那些难听的话语,我并不是充耳不闻,而是我根本没听见,每次当我在心里认真去想一件事情时,我总能专心致志,这个时候,外部世界于我,根本全无影响,我抬着头,继续不停地奔跑,眼光与场馆顶部的很明亮的灯光对视着,那白光晃了我的眼,我却也完全没有想到要去避开。
猛然间,我想了,昨天和苏俊过招以及之前在君子峰山腹洞天中与四耳猕猴长右无数次打斗戏耍,那时候,我心无杂念!
心无杂念,和心无旁骛,以前我以为是一个意思,这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领悟到了,这两个词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心无旁骛,说的是一个人认真对待某一件事,心里只想着这件事,任何与之无关的事情,都不去想,一个人练武时心无旁骛,长此以往,往往能达到很高的武学修养。
比如杨过的黯然销魂掌,完全是把自己的伤心之情,糅合到了掌法之中;
比如萧峰的降龙十八掌,是把忧国忧民的一腔盖世豪情,用凌厉的掌法宣泄了出去;
这些武功都很牛,达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
但有两套武学,却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天下无敌,一套是老顽童周伯通自创的,无论与多么高强的敌人对战,都不落下风的空明拳加左右互搏,这套武学,因为周伯通生性天真顽皮,心性纯净,所以出招了无痕迹,亦无套路可循,正应了空明二字。
而另一套武学就更加厉害了,那就是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那剑法根本连招式都没有,完全能够根据敌人的出招而随意应付,真正达到了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的境界!
那才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