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了。
这个女人,只不过看了我几秒钟,我的事,她似乎就已经完全知道了。
她就是个活生生的神!
不光是龙儿的事,小美的事她也知道,乃至小美是神兽体质的事也没逃过她的法眼。
还能治好我的断手?
就连茅尔长、老眼、付罗三人躲在那边山壁之后,她也清清楚楚。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无法用异能人士的超能力来判别她的能力了。
菩萨也就不过如此吧。
她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我,那双眼中似乎本就蓄着些异样的力量,而她的话语,将这种异样的力量轻易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的心里,我莫名地,一阵阵地感到眩晕,以及体内的气血翻涌,接下来的一刻,我眼中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幻象:此刻我仿佛正置身于一片巨大的草海之中,那是一个无人的,安静的,完美的世界,阳光和曦,草尖一团团的,翻滚着波浪,微风把我眼前那些树枝轻推,树枝的阴影,在树下的池塘里轻轻摇曳,如同一头斑斓的豹子在水面上跳跃,而那完美世界中唯一的一颗树,堂皇地矗立在天地间,孤零零的,它是那么高大,又是那么繁复,将整个世界轻而易举的掩盖。
那是这个完美世界的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炫目的一株神树,而这个女人的形象,须呼间又似乎与那株神树合而为一了,她是那棵树的化身,也可能是那棵树的守护者,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或许,她就是创世之神一般的存在。
那一刻,我如同末世之战里,那些村落里的一个普通下忍,见到了大筒木辉夜姬一般。
顷刻间,个人的生存、追求、渴望乃至于生命中的各种意义,在那一刻,全都不见了。
而我瞬间明白了,强如兽王梼杌,为何甘心去做这个女人的手下,因为不论多强的人,在这个女神面前,都会完全失去自我,而这种失去,全然不会引发失去的人自身的任何惆怅或是其它负面的情绪,女神只要看着你,你自然就会失去抵抗力,不由自主地想要为她去死,虽然不知道意义何在。
无法抗拒。
一旦陷入这种莫名的服从之中,任何人都逃不出来,除非是神或圣人。
所以神只不过看着我,并对我说了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说实话在那一刻我就无法抵抗了,毫不迟疑地,我不由自主地,立刻返身就向着茅尔长等人躲藏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脑子里除了神目光中的光辉,和手刃那三人的念头之外,一片空白。
他们三个虽然离得远,但三人之中,有个耳力极佳的茅尔长,他一定是听到了神女对我说的话,也看到了正向他们走近的,木讷,脸上毫无表情的我,于是三个人索性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老眼和茅尔长还没动,付罗却动了。
我沉浸在杀人这个唯一的念头之中,本无视这个即将死在我腿下的人,可这人的言行举止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只见他竟然一边蹦跳着,一边拼命挥手对着我身后的方向大叫到:“主人,我把几个余孽都诱回来了,主人,主人,是我啊……”
我呆呆看着他,不知所云,步伐也慢了下来,回头也看着那个女神。
女神却浅笑着继续看着我,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全杀了。”
我点了点头,又转身继续向三人走去,这时走得近了,除了癫狂一般的付罗,我还看到,茅尔长一脸悲痛望着付罗,老眼却是盯着我,满脸的刚毅,夹带着一丝不屑。
这也难怪,听付罗的话,这人之前应该就已经是叛变了的,附身在那积攒尸体的漂流房子二层之上,就是要从岛上出来再把山宗唯二不在岛上的人引诱回去,这也难怪我会在那房子的阶梯上发现有人死于三叉戟一类的武器了,而且受伤之处还是在后背上,显得毫无防备。
而那个老眼,本就看我不顺眼,这时应该是听顺风耳茅尔长转述了我和女神之间的话语,知道我已经准备对他们下杀手了,也就更加敌视我了。
不过这无所谓,不影响我的行动,回想起来,那一刻的我虽然仍有清晰的判断力,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怎么去执行女神的命令。
我虽然如同失智了一般,可这时心里对于即将进行的战斗依旧颇为冷静,老眼似乎就是手劲大些,应该不难对付,付罗看上去就只是普通体术异人,想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唯独茅尔长轻功了得,若他不与我交手,却绕着这小岛不停地跑可怎么办?女神第一次交代给我任务,完成得不完美可就不好了,看来得像个法子先困住茅尔长再说。
可我刚走到付罗身前数尺时,这个人却暴怒了,沉下腰,怒目圆睁盯着我,似乎在看一个杀父夺妻的仇人似的,在他那张变形的丑脸之上,除了狂怒,我还感觉出些许的嫉妒。
就在我准备动手时,付罗却猛地身子向下一弯,双手竟然插进了地上的碎砂石之中,旋即迅雷不及掩耳地拔了出来,双手前挥,两把碎石就向着我的面门处疾飞了过来,距离太近,我没法闪开,情急之下只得双腿一蹬,急向后退去,而我的动作似乎刚好被付罗预判到了,只见他迅速又抓起两把砂子向我甩了过来,这一次,飞过来的石子明显比前一次的大,份量也更重,射程更远,须呼间就到了我的眼前,我眼前一花,百忙之中只得抬手挡在眼前,手打破了还则罢了,眼睛挨上这疾飞过来的石子儿,打瞎了就不好了。
可我的手臂刚扑哧扑哧挨了几下,还没回过神来,我就感觉一股劲风向我脑后袭来,我心叫不好,但我连续闪了几下,脚刚站定,这一下我是避无可避,危急间只得猛地抬脚一个高踢腿,向自己脑后踢去,我的右脚前掌刚掠过自己耳边,就听得“嘣”的一声响,我的脚底就实实在在地踢在了一个极刚猛的物体之上。
我旋即向前一个侧翻滚,半跪在了沙地之上,却见在我身后偷袭我的,正是老眼,他手中握着那把铁桨,刚才正是他用这玩意儿向我后脑勺袭来,若不是我变招应对得快,此刻只怕已经昏厥倒地了。
但我刚慢了一慢,身后的付罗便又抓起碎石块向我的脸上射了过来,碎石子儿在空中破空之声极为刺耳,显见这家伙是个暗器高手,我来不及多想,侧脸避开,可就在这时,身后的老眼又一次挥着那沉重的铁桨攻了过来。
眼见这一下半跪着的我是实在避不开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中却是一片空灵,我的身子扭动了起来,人似乎没动,却几乎在原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上半身向斜前方俯下,险险避开了向我抡过来的铁桨,而我的左腿撑着倾斜一百多度的身体不至于倒下,右腿却旋了半个圈,向侧后方极速踢了出去。
只听身后闷哼一声,老眼被我踢得飞了出去,而我的动作依旧没有停,右腿继续转着圈收回,脚尖刚一点地,借力我就前窜了出去,身子在空中掠过,直扑向我前方十米外的付罗,付罗的双手还在砂石地上,见我疾扑而来,还来不及收手,胸前便吃了我狠狠一记双膝,顿时口喷鲜血,向后摔了出去。
我这一套连招使得必然是行云流水,因为我刚踢倒了两人,那边就传来了兽王梼杌叫好的声音。
惭愧的是,其实这样的招法我从没练过,但打起来,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使出来。想起来很奇怪,那时候,我整个人其实是处在清醒和迷乱两种状态的中和体状态,思维意识什么都很清楚,唯独整个人正莫名地服从着一个命令,另一个人所下达的命令,而脑海中,并没有一丝对这个命令的逻辑思考和质疑。
老眼受伤不轻,支撑着手肘侧躺着,恶狠狠盯着我,付罗落地后没有声息,不知道死了没,这二人已经没什么威胁了,只有茅尔长依旧呆立在原地,望着我,眼神涣散,又像是正望着女神那边,我没多想,可就在我正想继续上前对茅尔长也痛下杀手时,我突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异样。
是风!不知从何时起,岛上的风声没了,我先前没注意,可这时却注意到了,因为一座小岛处在这空旷的大海上,没有风,绝对是不寻常的事,从我登上这座小岛,风就没停过,飘来散去乱吹,可我此刻突然发现,风停了。
而紧接着,我看到,这座小岛砂石的地面上,在我和女神等人的中间的部位,竟然起了一股地旋风,起初,这股旋风并不大,只不过是一卷不断扭动着的暗灰色的风柱,但很快,旋风便裹挟着地面上那些松散的砂石,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搅拌一般,旋转越来越快,体积越来越大,风力越来越劲,逐渐形成了一条快速旋转扭动的黑龙,都快将站的较近的我也给裹进去了,但我对自己的速度有充分的认知,所以我并未后退。
自从这黑色的风龙出现之后,所有人都讷住了,都张大嘴望着这奇异的一幕,我也忘了自己的任务,这时我却无意中看到,那位女神依旧面色平静如水,异象当前,她只略微仰起头,无所谓地看着这股黑色龙卷。
那黑色的龙卷风还在升高,猛然间速度更快了,向上突破到了一直低沉地压在小岛上方的乌云之处,那风确实到了云层的位置,紧接着我就看到,大片乌黑色的云,被极速旋转的龙卷给卷了进去,猛然间,这个黑色的龙卷,似乎贯穿了天地,不,是吞噬了天地,因为在这巨大的黑龙卷之外,四周的光线也全都黯淡了下来,天空中,只有翻滚的黑云,激烈嘈杂的风声,乌黑扭动的巨龙和似乎随时会袭来的致命危险,小岛上的每个人,都被这疾风吹的睁不开眼了。
就在这时,那位女神却突然开口了,只听她厉声叫到:“你出来吧,吾乃七海之主,你这种手段伤不了我,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