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的模样虽然呆滞,但他的目光却很奇怪,那是种很少能在普通的流浪汉脸上看到的神色,那目光中,带着三分狡黠,六分精悍,还有一分,说不出来的意味很长。
他的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就这么隔着玻璃,死死盯着我,我有些奇怪,看这人的面相虽然丑恶,却似乎没带一丝杀气,身上衣着虽然破烂不堪,却似乎有种莫名的气场。
我的衣着打扮都不像有钱人的样子,这人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可别人却不这么想。
随着一声隔着玻璃都能听到的怒叱,外面一位安保人员走了过来,怒骂着驱赶这位老者离咖啡厅玻璃远一点,不要把玻璃搞脏了,老者嗫喏着渐渐退开了一些,眼光却依旧看着我,这时我心里却突然一动,来不及买单,摸出两百块压在咖啡杯下,随即从咖啡厅走了出去,绕到后侧,却见那位杵着木棍的老者,正在前方不远处慢慢地走着,我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伸手就要在他肩头处拍下去。
可谁料,我这一下竟然拍了个空!
那老头竟然用极快的身法,轻轻一晃,就避开了我的手,随即竟然小跑了起来,很快便在前面拐角处转了进去,不见了。
这里是机场外围,来自全国各地的旅客众多,当地的工作人员也多,我不便疾奔,心里却更加疑惑了,只得加快脚步,跟了过去,到了拐角处,前面是一条不算宽敞的便道,两边没有商铺,只有些卷帘门紧闭的仓库一般的低矮建筑,那老者就在前面几十米处,依旧正在小跑,我没做声,紧跟了过去,这条便道应该并不是三亚机场方修建的,倒像是机场所占用的原有的附近村落改建搬迁后自然形成的,蜿蜿蜒蜒地一眼看不到头,刚开始两边还有点建筑或平房,再往前走,两边就是农田和果林了,稀稀疏疏,错错落落,时有时无,闲忙相间,可最让我疑惑的是,前面那个怪人似乎能感觉到我的速度,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他始终在我的前面,和我保持着大约六十多米的距离,我能看到他,却始终追不到他。
我越来越疑惑,眼见四下无人,索性放开腿,运用我的速度疾奔而上,六十米距离对我来说,全力冲刺不过就是三秒左右的事情,可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就在我迎头赶上,眼看着距离那略有些跛脚的老者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这老者居然瞬间也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这一下猝不及防,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被拉大到三十多米,我好胜心起,旋即调整呼吸,运用起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拼命追了上去,可惭愧的是,我惯来引以为豪的速度,这次却没能帮我追上这个看起来又老又瘸的老流浪汉!
这一会儿功夫,我们二人差不多已经从机场外的咖啡厅外面到这里,跑了将近三公里左右的路程了,我背着不轻的背包,毫无准备之下,这一段急速奔跑也着实费劲,气有些喘不匀了,眼见前面这人绝对也不是个普通人,我索性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喘了起来。
可搞笑的是,前面几十米外,那老者见我停下,竟然也停了下来,一手杵着木棍,一手还轻轻捶着腰。
我抬眼一看,有机会!立时又全速向他冲了过去,可这老家伙见机也快,我刚启动,他也挺直身子,立刻又向前奔去,速度比我只快不慢!
就这样,我跑他也跑,我停他也停,我们二人,差不多跑了快十公里的路程,无意中,我竟然被他带着,跑到了距离城镇很远的一座荒山之中了。
这座荒山,一面背靠着城镇的方向,另一面就靠着海,与这座城市其它的海滩不同,这里的海边尽是尖楞突兀的石块,被海水冲刷浸泡得发黑,难看不说,也很难在上面行走,就算是最有兴致的旅游者,也不会在这样的海边行走玩耍。
这座荒山大致的形状也不规整,高高矮矮,斜坡颇陡,想来又因为盐碱含量太高,海风太劲,当地的农人也懒得在这里开垦拓荒。
四围环境景致越来越差,我又追不上那怪老头,心情越来越低落,刚开始我还只是觉得这老者的目光有些奇怪,想找他聊一聊,可到了后来,我发现我这拥有体术异能的速度,竟然全力发挥之下也追不上这老者,心里越发惊骇,更是下决心定要追上他问个明白了,可没想到的是,追着他全速奔跑了十公里,依旧没法追上,这让我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无可聊赖。
但最为诡异的一件事是,我凝神望向前面这个老者,发现这人在奔跑的时候,他的双脚竟然似乎并不完全着地!
我在全速奔跑时,每一步都是前脚掌着地,蹬地后向前跨越,说起来我是脚踏实地。
而那个老者,每一步似乎都是向前飘一段距离,间或足尖,或是木棍,轻轻在地上若有若无的一点,又向前飘去,说起来,他是天马行空!
若我二人都是轻功奔行的高手,那我和他相比,差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一杯咖啡给我补充的那点卡路里,实在不足以支撑我这么一直跑下去,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莫名其妙跟着个追都追不着的怪人就出来练习长跑,从机场跑到了海边,眼看前面连路都快没了,就只是这样一直沿着海边这绵延的荒山跑,跑个什么也不知道,而这个人,绝对也是一个异能人士,反正我这样子也追不上,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从刚才开始,就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从而荒唐地追着一个追不上的怪人一直跑,看来我也是个无聊的人,实在也没有理由没有必要这样耗下去,我还得回去等铃儿呢,于是我慢了下来,到后面干脆停下,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句:“别跑了,我不追你了,我要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前面那个怪人也停下了,远远望着我,却向我招了招手。
如此所为何来?
但见那老者这次是真的不跑了,我原本打算就此折回的,这下决定还是过去问问,便朝他走了过去。
老头这次是真不跑了,见我走过去,干脆在地上盘膝而坐,待我走近,我还没来得及问话,这人竟然先行开口说道:“这里很安全,咱们可以聊聊了。”
我有些诧异,望了望四周,除了荒山和海,确实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可是朗朗乾坤,这人为什么要找这没人的地方和我聊呢?
我也累得不轻,走到这人身边两米处,也坐了下来,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做什么?”
老头道:“之前那个地方,人多,还有敌人的全方位监控,你说的话太大声,我怕你暴露了,所以带你过来,这边在敌人监控之外,很安全。”
这人两次说到这里很安全,但不知他的敌人是谁,这老头虽然瘸,可跑起来就连我这阿尔法级的神将都追不上,不用说也是个异能人士了,我便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我在咖啡厅里打电话,难道你在外面隔着玻璃都听到了?”
怪人却道:“我和你一样,又不完全一样。”
这不废话吗?但我还是沉住气道:“你是我族前辈?”
怪人也不遮掩,道:“正是,你之前打电话,提到几个词,刚好被我听到了,所以我知道你也是个异人,但你提到了舞空术,这个词即便是我族人,也极少说起,还有你说要去解救某位被囚禁的人士,我担心你将要应付的敌人太过强大,也可能正是我们长久以来要对付的敌人,怕你话说多了被敌人监听到,不得已,只好把你引出来到这个安全的地点。”
“你说的你们是谁?”这人承认自己也是异人族一员,可他话语中似乎透露出不同的身属,于是我问到。
怪人笑了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有点郁闷,这人明明似乎知道很多事,并且有着很不一般的身份,可说话间却若有若无的给点信息,又不加解释,让人十分不爽。
想了想,我道:“在下异人一族,神将孙侯,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果然对待老年人,礼貌不会错,这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老夫姓茅名尔长,异人一族一个无名之辈。”
茅尔长?!这名字我听到过一次,我的记忆力实在不差,极快速地我就想起来了,当时我带着小美到了厦门见到了朱亥,吃饭时他说起过,异人族西南基地除了雇佣的普通人之外,真正在册的异人族人之中,正有一人名叫茅尔长,说是这位前辈年岁已大,身上又多是陈年老伤,故此很少参与基地的事务。
所以这个名字我听过,却没见过本人,他自然也不认识我,可没想到,却在这个地方见到了,让我大惑不解的是,这个已经退休的我西南基地的前辈高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把我引到了这荒郊野外。
但我决定还是故作镇定,想了想,我冷静地道:“失敬了,原来是西南基地大名鼎鼎的茅老前辈,但不知,您老刚才所说的敌人,是不是藤库那些赏金猎人呢?”
果然,我话才说完,这才就轮到这怪老头,一脸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