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
我连忙叫上曾卫,绕到了那顶帐篷之后,一看之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分辨了下,分别是王瑛、赵瑜与之前和我一起在饭桌上被水瓶里的迷药迷倒了的那个司机大哥。
之所以一看就知道是尸体,是因为他们三人死的实在太惨了。
我看到一条腿露在外面的这具尸体,是赵瑜,他是侧躺着的,身子之上,胸口处一个海碗大小的洞口,贯穿了他的身子,他这一块的地上血迹不多,但是很多大蚂蚁已经在他的身子之上,伤口处开始分解和搬运他的肉了,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瞪得大大的,毫无生气的脸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僵在了上面,似乎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死,心有不甘。
而王瑛的惨状也差不多,同样是胸口处洞开了一个大大的血口子,脸朝下伏在地上,地上的血迹也不多,但她双手前伸,指甲全部深深地抓进了土里,似乎临死前还想要挣扎着爬离开这个地狱。
再往里一些,那个司机大哥的身子靠在山壁脚处坐着,他身上却没有很大的伤口,但地上的血迹都湾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咽喉处插着一把厨刀,是之前他们先行出发扎营时带来的普通刀具。
但和王瑛、赵瑜不同的是,他的双手是被绑缚在身后的,双脚上也被尼龙绳子绑得紧紧的,显然他在死之前就是被赵瑜他们捆了起来丢在这里的。
这三人的死,应该就是那个资先生和老苏的杰作了,看起来,赵瑜和王瑛是被身为赏金猎人的资先生,用当时我在章莪山里见识过的那个高大人一样的机械手臂掌心里的集束电流打穿了胸口,而那个可怜的司机大哥,之前就被两人捆了起来丢在山脚处,遇到了敌人根本没法逃跑,结果被那个叫做老苏的黑衣看守,随手用一把厨刀给杀害了。
我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小心地避开他们伤口处越来越多的蚂蚁,摸了摸这几人的尸体,已经冰凉了,关节处都已经僵硬了,但皮肤和皮下的脂肪和肌肉还有一点点弹性,应该死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吧,我估算了一下,心下有些骇然,我们从青花谷出来,很快就回到了这里,而我们在青花谷敌人的据点之中,耽搁的时间也不算太久,这样看来,这个资先生和那个老苏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竟然那么快就到了这里,杀掉了三个人,然后还驾驶剩下的那辆房车逃离了现场。
曾卫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其实也没什么主意,但想来这三人虽然善恶不一,但留下他们的尸身在这里喂蚂蚁看起来也不太人道,我们找了找,帐篷里里外外也没有铲子,何况这那陵格勒峡谷之中的地面简直和东北的冻土层的硬度差不多了,挖坑的话太费劲,我想了想,让曾卫将那几顶大大小小的帐篷都拿了过来,我们在营地周围,找了好些红柳枯枝,在营地的中间空旷处,搭起来一个树枝架子,看着差不多了,我们又把几顶帐篷全部撕开成了布条,扔在了树枝架子上,把三具尸体抬到了架子之上,里里外外浇上了他们之前带来的炊具中的煤油,我用打火机点了一个火把,举着,心里暗自祷告了一会儿,便把那火把扔在了焚尸架子之上。
火焰很快就包住了这个架子,不断向上窜,哔哔啵啵地烧得欢腾,我和曾卫就这般静静地站着,看着,在这无人区的山谷之中,无关善良,无关罪恶,只有这一堆烟火,两个沉默的人,正送别着这三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做完了这些,我和曾卫从营地中出来,向峡谷外走去,很快,我们就回到了那个检查站之外,可诡异的是,原本我以为那位警觉性很高的小战士,听到脚步声会从检查站中出来的,可我们都走到了近前,却没有动静。
我心里一沉,便疾步向前走了过去,果然,刚走到那个哨岗亭子外我就看到,那个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黝黑的小战士,躺在了亭子里,胸口处一个可怕的大洞,血已经干了。
我暴怒了,这显然又是那个赏金猎人下的手,兴许是他们开着房车从峡谷中出来,这里守着的小战士发现这两人之前没有见过,却驾驶着我们那个名义上的昆仑旅游协会那陵格勒测绘勘探分会的车子,起了疑心,对他们进行盘问之时,被这人给杀害了。
不分善恶,随意杀戮,这个赏金猎人的组织不灭,简直天理难容!
我本想把小战士也掩埋了的,但曾卫劝我不要,说是自有他的上级单位派人过来巡查时会处理的,我们不要多事,容易反生枝节,我想想也对,便和曾卫继续上路。
很快我们回到了公路上,这里是无人区,很少有车辆经过,我们沿着公路继续走,走了一个多小时,对面相反的方向有一辆帕杰罗开了过来,我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车子却停了下来,车里坐着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车里放着很大声的音乐,是那种节奏感很强的黑人说唱音乐,为首的,开车的那个年轻人并未下车,只把音乐关小了一些,坐在车里用南方口音问我:“喂,前面是不是昆仑山死亡谷的方向,大概还有多远?”
我原本还想请他们捎我们一段的,一来看这车坐不下,二来这年轻人很没有礼貌,想来没有可能,但我看他们这样子,应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个年轻人相约着想去谷里宿营和探险,还是说道:“这条路继续开十公里,就是那陵格勒峡谷,但是现在军事管制,不让进,而且这个季节谷里随时会有雷暴,很危险,你们不要去,回去吧。”
那为首的年轻人还未回话,坐在他身后车里的一个女孩却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带着嘲笑的口吻用西北口音道:“喂,两个农民少他妈骗人了,我又不是没来过,”说着伸手推了开车的年轻人一下,说:“喂,停车干嘛,我就说就是这条路嘛,快走快走,我带你们进去嗨!”
这女孩长得还算过得去,只是身上的打扮太过新潮,却不是探险者应该有的专业穿着,其实这一车的年轻人谁又何尝不是呢,而且她这话刚说完,车里其他年轻人立刻开始吹口哨,大笑大叫,开车的年轻人本来听了我的话还有些犹豫,这时被年轻女孩一怂恿,也像打了鸡血,扭过头一踩油门,车子便疾驰而去,远远看去,这车开得弯弯扭扭,开车的似乎还喝了酒。
我原想疾奔过去挡住他们的,凭我的腿力倒也能办到,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世间的事本就是如此,生活是个悖论,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情教人才教得会,想到那死亡谷中,乌云中的雷暴,山坡上随时崩塌的积雪,山谷中的野狼,河床下汹涌的暗流,每一样都能给那些随意闯入的人带来血的教训,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我还是摇了摇头,只愿这些年轻人能够逢凶化吉,好继续他们无畏的生活,直到生活教会他们敬畏之心。
我们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遇到了公路边一位开荒的老伯,我们上去求助,这位老人家倒是很热情,见我们是徒步的旅行者,便放下了活计,开着他的农用车,把我们载到了十多公里之外的一个路边的小卖铺,这一路老人家说着本地的方言,十句里倒有九句听不懂,将我们放下来之后,老人家又笑呵呵地唱着歌回去继续开荒去了,远远传来他的歌声,西北的汉子就是好嗓子,看他的年纪也有至少六十多了,可嗓子还是那么浑厚,一首河州三令,唱出了大西北的魂。
小卖铺里有部电话,我还是没记住西方分部的电话,曾卫却记得几个人的电话,他先后拨打了西方分部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拨打了陈晓威和刘健的号码,都通着,却没人接,我有些担心起来,难道西方分部也出了什么意外,看我们着急,小卖铺的老板娘问我们要不要用车子,我忙点头称是,老板娘打了个电话,很快,一辆长安小面包车便到了小卖铺外,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进来,招呼我们上车。
我从深井地牢中出来的时候,随身的东西都不见了,好在曾卫身上带了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不多只有一千块,但我递给那位汉子时,他还是连连推脱,好不容易才让他收下了。
汉子驾着车,曾卫给他说了地点,倒没说的很具体,只说是我们要到鲁沙尔镇旁边的贵德峡峡口,汉子也不多话,开车就走。
话休絮烦,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在贵德峡谷口处停了下来,我和曾卫下了车,谢过了开车的汉子,让他回去了,我们便走进谷内,向着西方分部所在的那个隐蔽的岔道口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西方分部所在的那一小块岔路山道,到了门前,还是静悄悄的,我们推开了门,门并没有锁上,进了通道,里面却是黑黢黢的,石壁上那些火把都熄灭了,现在还早,顶部裂隙处的星光和月光也还没有洒下来,我更加急切了,小美之前就是回到了这里,但看这样子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些工作人员,朱亥杨梓他们,到哪儿去了?
刚走到那个大厅之中,突然我听到,异常安静的空间中,有些很微弱的声音,我忙拉着曾卫站住了,细细分辨了一下,我的耳力发挥了作用,我听到那似乎是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在这黑暗的大厅之中,竟然潜伏着几个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