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央正殿前。
送走大批人马的一国天子暗自腹诽,你们最好都给孤老实点,本本分分地按照孤画的图走……天子第一个到达点,画了——嘉阳关,这大汤国都,京户的守门之城,越过嘉阳关沿着汤水,即是多国的边境之地,数百年来,无数的将士把累累白骨埋在这里,就为了这方寸之地。而守关的将领乃刘毅忠将军,真虎狼之人也。
伯夷坐在车中,右侧的姜禾低着头把玩着细绳,眼角隐约看向他那蓝衫上的纹路,波涛起伏。
车窗外,繁花似锦,从窗口上浮掠而过,伯夷撇了撇,低低说了一声:“看够了没?”姜禾半抬起头,只瞧见他低着的眉头,眉峰拱起如山峦,恼了恼飞快转过去:“没瞧你。”
伯夷面无表情的转过去扒拉了一下帘子:“那你瞧谁了?”
姜禾不搭话,手指头一直缠着那根细绳,绕啊绕,左边绕进右边绕出,那绳子越缠越紧,越缠越乱,半晌她手一摊把绳子一扔,扭了扭头:“谁也没瞧。”
僵了半天,她半抬起头,看见他的手伸出车窗外,手微微张开,任风从掌中过,犹如划过水面,手转动的玲珑肆意,好像叮叮当当的会发出水声;而风又拂其发,如墨入春池,散开如屏。几只鸟的剪影从其上方掠过,鸟声清脆。“现在,你又在瞧谁?”他人半依在窗边,光斜斜的照进来,那半边脸上,眼睛眨了眨,少年气十足,却并不看她。
她脸红到耳根子,往后坐了坐,“瞧……瞧你……”她低下了头,又绕起了她的绳子。那边愣了愣,言语间有些笑意,玲珑叮当响:“你好端端的,瞧我做什么?”
她言不及意,“你手中的风很美……”
“你瞧的见风?”尾音上扬,那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便……便是你今天衣服的纹路……这个纹路它比较……。”她喃喃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脸羞愧的埋在颈间,细腻白皙的脖子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空中。她转过去,却感觉颇为不妥,辗转反侧又转过来,看见他靠着窗闭上了眼,一点都……不想理她。她见那个少年郎倚靠着,好像心中无所顾忌,又无所挂念的样子,有些悸动,又有些恼人。
“就是……瞧你。”她瘪了瘪嘴,也不想理他。那人睁开了眼,眼睛却细细看着窗边的花纹:“嗯?”慵懒的声音传来,他在等,等她回话。
她继续埋着头,脸红的可以滴出水来:“你……好看。“那边忽转过来,瞧见她细白的脖子,眉目上下看了看,歪着头,人弯着腰,坐了过来。
姜禾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抬起头:“你做什么?……”
眼前的人,细细,慢慢的看着她的眉眼,明明是一张看了千百次的脸,他却好像在看着星辰万象,眼睛里有点点光亮:“卿也好看。”
她的腰间一紧,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侧,她扬起头,刚刚好,够到他的鼻尖,少年郎道:“也更纤瘦。”慢慢的,他松开手,端坐在一旁,另一只手,却牵起她,一根一根丝丝扣入。
“坐近些。”他道
姜禾看了看这席子,已经没了空隙,便硬着头皮又勉强往那边靠了靠,仰着凑到他耳边道:“已经很近了。”
“再近些。”他自己不看那席子,只是牢牢的拉着她的手。姜禾左右为难的看了看这席子,”没法再近了……你自己看……“
伯夷侧过脸,低眉瞧了瞧着席子:“我瞧不见。”他俯身上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尖。
姜禾呆了呆:“……嗯。”
她的头靠在他的前胸,听见那里的呼吸绵薄有力。
“君……更消瘦些。”原来他的腰这么细……那人偷偷瞥了她一眼,笑了笑。
却说,三殿下一边举着这行路图,一边叉着腰,心中泛着嘀咕,好端端的,干啥非得往这走,这种边塞要地,天子怎么好放着让他们随意参观呢?又不是白送给他们,安插了眼线要猜忌,不安插眼线也要怀疑,左右都要让自己闹心,干啥要放他们过来……真是……脑子有了……病。
他盯着一封信,心中思索了一番,没有说话。前方却传来消息说是人马疲劳,要休息一会儿,他挥了挥手,走下了马车。有个侍卫见了他,立刻小跑飞奔过来,“殿下,前方似乎有可疑的人员,是否要派人通知将军?”
他眯了眯眼,算了算路程还有好几十里地,而刘毅忠将军本来就事情繁琐,便挥了挥手:“怎么个可疑法?”
“好像是离国的人,穿着他们的服饰翻过了嘉阳关。“侍卫脸色不大好看,昭佚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管辖境内,他堂堂一个将军还管不好吗?殿下蛮头大的,但在犹豫再三,以及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情况下,效率极其之快的把侍卫口中的危险分子抓住了——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在众人狼人般的目光中,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人家问姑娘哪里人啊?家中几亩田几头牛啊?姑娘都不答。
又问你有啥企图没?狼子野心否?探子否?姑娘一张脸憋得通红,拼命摇头。众人不禁交头接耳,目露怀疑。其中一个吐了口唾沫,暗自想道:这估摸着是个偷渡的。哎呀,我大汤最近经济发展不错啊,想来投奔的不少啊,要上疏表扬表扬。正在他摸着胡子砸吧砸吧嘴时,一个文弱书生上场了。
庄季由俯身看了看她:“姑娘不要怕,你如果不是什么坏人,我们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况且边境常有这样的事发生,你只要可以证明身份和来意,我们可以放了你。”
那个长相秀丽的姑娘目中一热,但似乎又不大方便说什么,便问道:“公子是什么人?”
庄季由道:“我只是普通的随行官。”
姑娘看着他俊俏的眉眼,和善的笑容,一激动,拉住他:“公子,借一步说话。”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这姑娘拉走了俊俏的庄司官,默默都没说话,只是觉得人长得好看,确实,好像,大概……艳遇多一点。
半晌,庄司官面露沉思的回来了,众人挤作一团:“啥人啊?”
庄司官道:“她说她是刘毅忠将军的——独女。”
众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