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靠在长廊之上,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闭上,她很少有睡过安稳觉的时候,常常是大半夜的忽然醒来,再难以入睡,就只好一直看着窗外的月亮,生生挨到天亮。耳畔传来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眼:“是谁!”
“纵然在我的府里,你也是这样害怕,还这样不安吗?”他坐在她对面的廊沿上,背后便是那株樱树,他双眼里倒映着的光,直直的,穿过来。
姜禾起身行礼:“殿下。”
他转过头,看着樱树:“你自进我府里以来,可曾想通过。“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却顿住了,气息突兀的停了。姜禾只哑巴似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闭了闭目,半晌睁开:”你既无法想通,我也只能实话告诉你,翻案的机会微忽甚微,一开始答应你,不过是希望有人为我出力罢了,如今,我告诉了你,去留如何,待你自己决定。“他的头仍旧侧着,没有看她。
”我纵使不常在父王身边,也能明白,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推翻那样的案子,是要动了国家根基的,牵连的人这么多,一旦翻案,人心浮动,晋王的后代,到底会如何,都是未可知的。“他停了停,”更何况,尊严,对于帝王来说,尤为重要。”
”那么,殿下。“姜禾道:“为何现在要告诉我。”
昭佚的脸微侧过来,他的眼神浮动着,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我每每收到伯夷的来信,在案前读到你时,心中颇有不忍。想着,上天既给了你这种命,你也必然曾彻夜难眠,为失去至亲,痛苦不已。我怎可再给你无谓的希望,岂不是毁了你。”他的语气至诚至信,无法使人不相信他。
姜禾的脸没有动过一个方向,也不曾看着他,就只看着天,出神了似的,某一个瞬间,微微的,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笑了笑。
昭佚的脸,终于转了过来,却让姜禾看见,他已经无法的克制怒容,:“固执至极!”袖子甩在廊柱上,猛的一击。
”殿下。“她没说完的话,也从她的眼睛里,一并告诉了他。
他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又好像在回忆什么,他的眼低下来,看着她,又抬头看着天,权衡思量反复,极美的目里不知到底在看什么,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接触到案子,就一定为你翻案……你先,起来。“
姜禾平静道:”殿下,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昭佚愣住了。
“殿下,我们是不是见过,在入府以前,就见过。”
四年前,小年夜,太液湖边,三殿下昭佚,于右席上坐,见庭中女子衣着单薄,心生怜惜,他不禁转头看了看正喝在兴头上的父王,却也无可奈何。击鼓之时,他也曾心存戏谑,望着这连脸都看不大清的女子,投去好奇的目光,然而,直到手中的酒水洒在桌外,佛香阁的钟声传来,他才反应过来,女子已经不见了,而大汤迎来了新的一年。
两年后,天,大晴。
他匆匆走在去大殿的路上,忽于小侧廊内碰到府内管事请安,他随口盘问管事来这里做什么,管事便递给他一份名单,上面是待挑选的官奴名单,他侧着目,看了看,看见有个名字写在最右下角,被人拿手揩了揩,稍显模糊。他再看了看,突然把册子递到管事面前,指了指那个名字:“这个,我要了。”然后接着转头往大殿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管事,看着这个名字——柳氏因离。
三殿下,昭佚,是个惜才之人。
三殿下府中。
昭佚看着她,只淡然道:“见没见过,又如何。”不等姜禾回答,他又答道:“你且随伯夷一起,把事情先办妥,其它的以后再说。”说罢,便往寝殿去了
新上任的官一般都很忙,尤其是像庄季由这样业务能力强悍,长的又一表人才的新官,许多老官都趁庄大新司官不注意,偷偷在外头瞧他。
“不要挤,不要挤,他又不会跑。”一个恼火的声音响起来。
“后面的同僚,注意你的文人涵养,不要再推我了。”又一个声音响起。
“哪个推你了!同僚你自己胖成这样,挤都挤不过来,还需要我推嘛!”有个声音愤愤不平的反驳道。
“我看他不错,为人踏实,又仪表堂堂,配我们家芝兰正合适。”那厢主簿的算盘正在心中默默打起,已经盘算着怎么委婉提亲了,这边就收受到来自同班轮值的主簿的白眼:“就你精明会看人,这种好事轮得到你吗!你以为首辅他们没想过啊,人家消息比你灵通多了,早就把他祖宗十八代给翻了个遍,要谋划,只怕老早就把圈套埋好,只等他乖乖上门呢。”那厢,正双向反回去一个白眼:“闭上你的嘴。”他眼角抽搐着,白到一半,就已经余光瞥到一个芝兰玉树的,亲切的目光。
“诸位大人进来说,在下初来乍到,有许多事情不懂,还要请诸位多加教导才是。”庄季由顺势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庄大人!人已经到了!”小厮从门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诸位大人们一看,连忙堆起笑容:“看来庄司官有事要忙咯,我们这些人就先走一步,先走一步。”没等庄季由回话,边左的左,右的右,散去了。
庄季由心中思量道:“可是三殿下派来协助的二位。”小厮点了点头,又道:“不止是三殿下,四殿下专门请来懂行的人也到了。”
庄季由,摸了摸额头,顿感头大。“去,快去请来。”
庄季由理了理衣服,抖了抖他的帽子,走出门,就看见个墨发的男子,着月牙白的衣衫,冲着他笑了笑:“庄大人好。”一旁一个稍矮些姑娘,也穿着素雅的衣衫,行了礼:“庄大人好。”
“两位果是一家的,想必是三殿下派来的吧。”庄大人心中想着这样风雅的样貌除了三殿下府里出的来,别的人也没有吧。正说着,后面有个声音遥遥道:“庄大司官,早啊。在下孙之淼,是四殿下特地派来协助大人的。”
伯夷回头,只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却老气横秋,一脸傲气的男子正朝着走来。
庄大司官,摸了摸头:“早,早,都早,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