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轮圆月高挂。
天空繁星点点。
巴巴诺岛屿上,部落里已燃起了一团团的石篝火,土著人聚在一起放声歌舞,咿咿呀呀的扭摆着身躯,气氛活跃,四处弥漫着欢快的气息。
有人在炙烤食物,有人准备了瓜果,也有部落里的勇士互相摔跤搏斗,一旦分出了胜负,立刻引来一片欢呼声。
也有年老体衰的老人,安静的坐在草地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幕,怀里抱着一支竹筒烟,不时的低头抽上两口,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烟雾,一脸享受的模样。
就在举行篝火舞会的不远处,那里是一块相对平坦的巨大空地。但此时此刻,空地上,已有一间间木屋拔地而起,全部紧紧相连,木屋周围还建造了几根坚固的石头火柱用以照明,火光明亮。
有断断续续的教书识字声,不断的从木屋里面传递出来,其中就有安娜的声音,她声音不大,但每当说话时,讲台下方总是静悄悄一片,没有异声喧哗。
“看这里,‘兰斯大陆’。跟我读一遍,舌头不要卷起来,兰斯大陆……”
安娜公主小脸严肃的站在众人面前,一字一句的耐心教导。在她背后,立着一块简陋的木板,木板上贴满了一张张的劣质稿纸;每张稿纸,都用墨水书写了一个个索伦多帝国文字,字体很大,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讲台下,一个挨着一个,坐满了不少人。小孩子最多,大人也有,还有十几位部落里的老人。
这些人跟随着安娜公主的指导,七嘴八舌的念叨起来。不少人的读音都跑了调,尤其是那十几位部落里的老人,牙齿几乎掉光,说话都漏风,却也在认真学习。
很快,安娜教习了大半个小时,有些累了,便换了台下一位老人上场。这位老人正是安娜的叔公,白日里通蛤蟆取毒针的那位,此地除了安娜,就属这位叔公文化最高。
不过,纵然如此,这位老叔公也会偶尔念跑调,引来台下熊孩子们的一片笑声。但安娜板着小脸,往台下狠狠一瞪,目光所到之处,全都低下了头,接连噤声了。
显然,在这处简陋的学堂里,最威严最有地位的,不是辈分最高的老叔公,也不是台下听讲的几位部落长老,而是学识最高的安娜公主。
就在老叔公讲习途中,渐渐的,学堂外有十几位部落汉子带来了食物,安娜眼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宣布了下课。
这个声音,听在熊孩子们的耳中,竟是如此的美妙,顿时一哄而散,学堂里开始闹哄哄一片。
“安娜,我们今天去山里狩猎的时候,我捉到了两只灰兔子。我悄悄把兔子大腿留了下来……”
将盛放食物的木桶放下,任由孩子们哄抢,少酋长吉格来到了安娜面前,脸色讨好的递来了一个晚餐盒子。
安娜公主却拒绝了吉格的好意,“不用了,把肉分给那些小孩子吧,这样他们才长的更高更壮。”
吉格略有不满的道:“我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为了抓那只兔子,还差点被一条毒蛇咬到胳膊。”
安娜公主面色犹豫,正当不知该如何推托的时候,忽然有人神色慌张的跑进了学堂里,大声的用土著语道:“不好啦,安娜公主,外面来了一群大陆人,他们手里拿着上好的弓箭和武器,就快要打起来了!”
众人心底一惊,安娜公主却面色镇定,她开口安抚了那位前来报信的土著青年,然后跟随这人离开了学堂。吉格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后头。
此时此刻,篝火舞会停止了,两拨人手中拿着武器,神色戒备的打量着彼此,正互相对峙,气氛肃杀。
其中一拨人马,是以一位干瘦老头为首的部落人,这人是部落里的大长老,地位仅次于安娜的酋长父亲。
另外一拨人马,正是千辛万苦找来此地的溪里斯等人。
溪里斯面无表情,冷漠的眼神缓缓打量着部落大长老,见他年老体衰,手里还拿着一根颇为原始的石矛,心中顿时有些不屑。
在溪里斯身边,希望号的杰诺斯船长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不要误会,我们是来做交易的!交易懂吗?有谁会说帝国话?”
大长老一脸茫然,手中石矛却握紧了一些。他虽然听不懂,但却感觉杰诺斯这位络腮胡汉子,说话的口气有些嚣张,当下便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溪里斯这边,举着火炬的水手们指指点点:“这老家伙在说什么鸟语?”
有人茫然摇头,有人感觉对面土著人不怀好意,也有人大胆提议,直向将这群土著人全都宰了,男的杀死,女的如果漂亮年轻,就抢回去做婆娘。
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候,安娜公主姗姗来迟,少酋长吉格也来了,土著人中立刻一阵悸动,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溪里斯压了压手,身后的水手们闭嘴了,溪里斯站出来问道:“你是谁?你能听懂我说话?”
安娜公主同样站了出来,用兰斯大陆的通用语开始交涉。
“我是来做交易的。我需要你们这里的烟草,我带来了布匹、盐巴、铁器。”溪里斯看了安娜一眼,“这件事情,你能不能做主?”
安娜公主面色古怪,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拒绝,一旁跟来的吉格却插嘴道:“我是部落的少酋长!她是我的妹妹,这件事情她不能做主,得由我们父王和长老会决定。”
溪里斯双眼一亮,目光落在了吉格身上,“那你的父亲呢?他在哪里?”
“他进山拜祭先祖了,后天才能回来。”安娜公主开口说道:“你们要收购烟草,但来晚了,我们部落里的烟草已经有人预定。”
溪里斯眉头一皱,吉格却开口道:“安娜,你这样对客人说话太失礼了。他们想要收购烟草,反正我们岛上多的是。我们可以先看看他们手里的货物…”
“吉格,你闭嘴!”
“安娜,我是你哥哥,我是少酋长!其它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情不行!我们要等父王和长老团来决定!”
安娜咬了咬嘴唇,她望着眼前针锋相对的倔强哥哥,忽然叹了口气。
吉格打铁趁热,扬言先看看货,溪里斯听了,嘴里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拍了拍手。
杰诺斯吼道:“快,把货物抬过来!”
话音一落,顿时有两名膀大腰粗的水手抬过来了一口箱子,木箱打开后,里面赫然装满了布匹、盐巴、铁器等等样品。
布是丝绸,盐是精盐,铁器也泛着幽光,无一例外,全部全是上品。
珍珠号第一次来巴巴诺岛屿贸易时,运来的是劣质的麻布,当时狠狠将所有人震惊了一把。
珍珠号第二次来时,运输来的物品众多,其中也有布匹、铁器等物。第三次来时,安娜更带来了许多的劣质印刷纸,墨水、书籍等物,余下的都是铁镐、铁斧头等工具一类。
然而,无论前三次运输过来了什么,其质量,都不如溪里斯这一次高,一眼便能看出全是上等货。
尽管语言不通,但安娜这边,绝大多数土著人都被狠狠震惊到了。吉格大胆的上前从箱子里取出一匹丝步,细细检验之下,竟是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丝滑手感。
溪里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杰诺斯亦是嘿嘿一笑。他原本是珍珠号的大副,但每次贸易,都是查尔斯身边的心腹之人接手。
杰诺斯也没怎么接触这些土著人,他心中想道:“果然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些高质量的样品,连我平时都享用不起,怎么又会拿来交易?这一次便宜了你们,下一次,还不连本带利的让你们吐出来?”
毕竟是土著人,与外面的大陆人接触的少,吉格不知溪里斯等人的狡诈,还以为心中占了便宜。他故作不满的道:“嗯,货物的质量倒是勉勉强强。不过交易的事情,还是要等我父王回来商议。”
“没关系,两天时间,我等的起。”溪里斯不以为意的道:“我们的船就在沙滩那边,你们酋长回来了,可以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吉格好客道:“你们都是客人,怎么能回去住在船上?留下来吧,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安娜公主忽然用土著语抗议说道:“吉格,你不能让他们随便留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都不清楚。”
“妹妹,你太小心了。这些人在我们的地盘上不敢闹事。我们手里也有弓箭和铁刀,他们要打鬼主意,我第一个冲上去宰了他们!”吉格自信无比的道。
安娜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了,我要去神山找父王。这些人不像好人,你最好防备点。”
“我知道的。”吉格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就不派人去通知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