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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48小时里落了两次水,她到底是有多爱柏林的这条护城河啊。

一身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林微微得出了一个结论,惹谁都好,就是不要惹这个混世魔王。惹毛他,决计没好果子吃。

“清醒了吗?”他站在岸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WQNMLGB!”

听不懂,弗里茨摸摸鼻子,自动忽略了。蹲下来将手递给她,想拉她一把,谁知,这倔强的小女人并不领情。拍开他的手,宁愿自己在水里狗爬式地折腾老半天,惊醒了一窝鸭子,总算是上岸了。

弗里茨随手拔了根草,叼嘴里衔着,双眉向上一挑,要笑不笑地瞪着她,“你这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诺曼底登陆。”

登你妹个陆!

林微微气的七窍生烟,抬起脚就想去踩他。但一低头,就见他的手动了动,她吓一跳。生怕再次被他扔进河里,立马见风使舵,一脚落在旁边,扑哧一声,踩死只蜗牛。

她用力地碾了碾脚丫子,道,“丫的让你嚣张!”

弗里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神情臭屁得简直欠揍。力气比不过他,气场也不如他,林微微瘪了瘪嘴,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哼,好女不和恶男斗,你一个人得瑟去吧。

没有太阳普照的仲夏夜有点清凉,夜风一吹,她不由瑟瑟发抖,好在这里离家不远。不想理他,她转身,大步跑回家。

弗里茨没有钥匙,出去找她的时候,并没将门锁上,所以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转头见他跟在身后不远处,她忙飞快地闪进屋里,碰的一声将他关在门外了。

他敲了敲门,声音隔着厚实的门板,并不真切。林微微锁上门,用钥匙转了好几圈保险,道,“滚吧,老娘我不收留你了。”

弗里茨在外面又说了几句,她就权当听不见,要再开门让他进来,她丫的就是个傻X,白痴,250!

被迫在河里游了个泳,身上带着一股水腥味,想到那些鸭子天鹅经常在那里拉屎撒尿,一阵恶寒。

跑去浴室将自己冲洗干净,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玫瑰浴,顺便将面膜也一起贴了。家里没有弗里茨,一下子安静下来,不但耳根清净,就连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也消失了。

想到他脸上那对勾死人不偿命的小酒窝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就不由自主地背后一阵发凉。好心收留他,谁知道捡来的不是小绵羊,而是一只白眼狼。

六月天说变就变,白天还是阳光普照,到了夜晚,突然狂风大作。一道疾电在窗外闪过,接着就听见哗啦啦一阵巨响,天空顿时炸开了锅。

窗户被吹得噼啪直响,惊动了微微,她浑身一抖,黄瓜面膜顿时从脸上滑了下来。水凉了,她匆匆洗干净,从浴缸里爬出来,套了件睡裙跑出去关窗。

她住在二楼,有个小阳台,正对着河畔。外面滴滴答答地下着大雨,落在河面上很不平静,一圈圈地荡开了涟漪。一道闪电劈开云层,降临在半空中,气势磅礴。

四周都笼罩在雨雾中,树叶摇曳,真是一个月黑暴雨夜啊。林微微伸头出去瞧了瞧,大树底下,大街上头,除了沉甸甸的的夜色,一无所有。

弗里茨不在,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这张狗皮膏药粘了她好几天,突然不见了,心里竟然有点失落。

不知道他会在哪个桥洞下躲雨,心里有点愧疚,有点担忧。这种恶劣天气,马路上连只苍蝇也看不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能去哪里?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

不安地将阳台上的落地窗关上,悻悻地跑回房间准备上床。谁知道,一开灯,顿时吓她一跳,只见弗里茨好整以暇地躺在她床上。

她指着他,尖叫,“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阳台。”他向她眨眨眼,双唇一撅,抛去一个香吻,“下次记得洗澡前要先关窗。”

“你偷看我洗澡了?”林微微沉着脸。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想看来着,可惜没偷窥到。

亏她刚才还忧虑他没去处,白担心了,林微微一步上前,抓住他的领子道,“给我滚出去。”

就她这小蛮力哪里拉得动他,弗里茨伸出两根手指,在她手背上跳跃了下,死皮赖脸地道,“外面下大雨,你怎么舍得我出去。”

卧槽,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微微愤怒地拍开他的手,反唇相讥,“你把我扔河里的时候,怎么没有不舍得?”

他伸出那只被她又咬又抓过的手,在她面前晃了下,一脸无辜地道,“我那是正当自卫。”

呸,狗屁正当防卫。她林微微是本拉登,还是生化武器啊,有多大的杀伤力,非得让他往水里扔?

见她一脸黑线,鼓着腮帮子,双目几乎要喷火了。弗里茨这才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不再逗她了。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软鸡蛋一个,配不上你。”

“你才是软鸡蛋。”林微微忍不住反驳回去,纵使杨森是个渣,自己骂可以,别人说几句就不行。

“软鸡蛋?”闻言,他下意识地瞄了眼裤裆,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问,“真的软吗?昨天怎么没听你说起?”

次奥,要被他活活气死鸟。淡定淡定!林微微深吸了口气,终于认识到事实的残酷,自己不是这个鬼畜男的对手,只能忍住一口气,退而求其次,“我累了,要睡觉。”

弗里茨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也累了,正好一起……”睡。

“你在这里让我怎么睡觉?”

“像昨天那样?”

“昨天我喝多了。”

“那今天就再去喝点。”

“……”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林微微憋着气,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这叫什么?这就叫引狼入室,欲哭无泪!

暴躁解决不了问题,深呼吸几下,她耐着性子说,“那好,我们各自退一步。你去自己房间睡觉,我不赶你出去,如何?”

事实上,她也没这能耐赶他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衡量利弊,弗里茨妥协了。长腿一伸,站了起来,还没走出房间,又屁颠颠地折了回来。

“我饿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蹭得一下又上来了,林微微扔了个枕头过去,叫道,“没有吃的,都给你扔河里了!”

半夜三更,被他抓起来弄吃的。林微微一脸怨气,把锅子砸的劈啪作响,弗里茨站在她背后,悠闲地给自己倒咖啡,就像一个包工头似的监督着。

不吃康师傅,也不要吃中餐,因为他说已经连着吃了两顿自助,闻到米饭的味道就倒胃口。幸好刚去超市买了不少罐头,林微微煮了一锅子的意大利面,又开了罐番茄肉酱当浇头,总算凑合出一顿。

以前和杨森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被宠着爱着,做饭做家务的人从来不是她。现在倒好,被这个鬼畜男压得死死的,翻不了身。她越想越生气,顺手一挥,加了一大勺子老干妈进去。

哼,让你半夜事多,辣死也活该。

那个年代,德国和意大利是同盟国,自然有不少商客游走在两国之间,所以肉酱面这种吃法也不算陌生。

闻着肉末挺香,弗里茨不设防地叉了一口塞嘴里,喜滋滋地嚼了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那味道……太惊悚了,让他差点没喷出来。吃不惯辣的人容易呛,这一呛,更是将这股辛辣的味道全都呛进了气管里。一瞬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嘴里就跟着了火似的,把他难受个半死。这下,七窍生烟的人成了他,眼睛鼻子被辣的,全都皱成了一团儿。

他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仰头就喝,谁知道,那是林微微刚泡的绿茶,滚烫的。就这样,可怜鬼畜哥哥火没降成,又被烫出了一嘴泡。

哈哈哈,让你嚣张、让你欺负我!林微微心里憋着笑,脸上绝对严肃地起身给他倒水,左顾右盼了半天,叫道,“呀,你的那个杯子呢?杯子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了?”

弗里茨心肺脾都快气爆了,柜子里那么多玻璃杯她不用,偏要找他的那只,谁知道被他扔哪里了!

“你故意耍我!”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恨不得伸手将她捏死。

“哪敢啊。”

见她磨蹭半天,弗里茨等不及了,嗖得下站起来,冲上去自己拿杯子。谁知,林微微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手一松,摔了一地的玻璃渣。

弗里茨在家赤脚惯了,这时当然也不会穿鞋,走得太快收不住势,便一脚踩了上去。于是,只听扑哧扑哧……玻璃渣,满地红,你的脚丫子成窟窿。嗷嗷嗷~~

她是想气他不错,可绝对不是存心让他脚残,这突然飞来的横祸,把她给吓呆了。

弗里茨这一辈子,不,加上上一辈子,即使在刑营里都没那么窝囊过。嘴里辣出了翔,脚下痛得冷汗浃背,明明是这个小女人做的好事,偏还要拿这副惊慌失措的小眼神瞪他,好像受虐的人是她,不是他。

林微微站半天,才反应过来。地上一大滩血迹看在眼里够触目惊心的,没想到自己玩过火,居然发生流血事件了!这样一来,她哪还有心情再赌气发脾气,急忙踢开玻璃,搬了把椅子过来,扶他坐下。

嘴里被辣得说不出话,弗里茨伸手接过水壶,也顾不得什么杯不杯子的,直接往嘴里灌了。

“你放了方便面的作料?”

看他要冒火的双眼,她顿时气短,灰溜溜地摇了摇手,“没有,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会辣?”

林微微悄悄地将老干妈的瓶子推开了一点,死不承认,“大概是出产商的问题。以后打死也不买这个牌子了……”

见他瞪着眼,一脸怒气,那模样实在怪可怕的,她忙又加了句,“打死了也不买!”

以前在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枪弹火炮弄出来的伤口,比这个可怕了不止一百倍。所以,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只不过这伤在脚底板上,又扎了那么多碎玻璃进去,自己不好处理。

林微微见他留了那么多血,第一反应是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弗里茨身无分文,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医保卡,叫个救护车八、九百的,谁买单啊?

这事追究起来,她也难逃其咎,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给他消毒包扎了。先将地上的碎玻璃清理掉,然后扶着这位大老爷们走到客厅里,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取来家里的急救箱,定定心心地给他清理伤口。

陷在皮肤里的碎玻璃倒是不多,也不深,就是一条条血痕,看上去挺惊心的。林微微吸了口气,道,

“我要挑出玻璃渣子了,你忍着点。”

弗里茨哼了声算是应答,他有点晃神,记得33年两人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也受着伤,枪伤。

在昏暗的小木屋里,她先是笨手笨脚地将酒精倒上了他的伤口,将他硬生生地痛醒;之后,喂药的时候,又差点把他给噎死……总之,一个晚上状况不断。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姑娘,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是深刻的,以前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她就是与众不同的……就像身在2011年的他一样。

脚底的刺痛拉回了他飞絮的思绪,一低头,看见她蹲在身前,一脸认真地在给他挑玻璃。不是护士,她没啥经验,再加上有点晕血,手一抖,没夹住玻璃,反而夹住了他脚心里的碎肉,痛的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上辈子在集中营,逼着她赤脚在碎玻璃上跳舞,往死里虐她。这不,现世报应来的快啊,轮到她虐他了。

林微微垂着脸,认真干活,一丝头发不经意地滑了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庞。弗里茨伸手替她撩了下,想到过去自己的残忍和决绝,心底掠过一阵后悔,感谢上帝给他开的这个狗洞,让一切可以刷新了重来。

抬起头,撞见两道深邃的绿光在眼前晃啊晃,林微微一怔,忙问,“很痛?”

他没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看着这血肉模糊的脚底,她不由放柔了语气。

她的温柔让他一怔,上辈子不可能实现的梦,这辈子变了真。某一处的心弦被她扣动了,一激动,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抱中。

“宝贝,我不会再伤害你。”他埋在她的颈间,悄声承诺。

低沉的呢喃声传来,听不真切,隐隐间只听见他在说什么‘“不要”、“伤害”之类的话。想着他脚底的伤,暗忖,一定是刚才挖到他的肉,把他给痛傻了。她心底一阵愧疚,忙回抱了他一下,道,“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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